月光斜照在那片卷曲的叶尖上，幽蓝的光纹一闪即逝。
陆无尘没动，酒葫芦还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口沿，像只守着鱼缸的猫。他盯着那株被封印的修复草，忽然抬起左手，用拇指蹭了蹭发干的嘴角。
“关我屁事。”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像是在跟谁打赌。
话音落，他猛地起身，腰间那枚碎裂的咸鱼玉佩残片哗啦一响，光圈微微震颤。他伸手探入封印区，指尖刚触到叶片，地底银脉便窜出一道细丝，缠上他手腕，又迅速退去。
他皱了下眉，没缩手，一把将整片外层叶片扯了下来。
叶片入手冰冷，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脉络里隐约有东西在缓缓流动。他把它塞进酒葫芦，盖上塞子，晃了晃，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像是冰块撞在陶壁上。
“行了，”他拍拍手，“药有了，锅也热了，该谁上场谁上场。”
半个时辰后，青阳宗外门丹房。
炉火幽幽，混沌灵珠残余的能量在炉底缓缓流转，像一缕将熄未熄的火苗。陆无尘盘坐在炉前，酒葫芦倒扣在一旁，那片变异叶片正泡在月露里，颜色由青转紫，又由紫泛银。
他捏起一片干枯的薄荷叶，扔进炉中。火焰“轰”地跳了一下，炉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表面浮现出几道幽蓝裂纹，像是玻璃上爬满了蛛网。
“脾气还挺大。”他嘀咕一句，从怀里摸出一枚浑浊的珠子——混沌灵珠仅剩的5%能量，轻轻按进炉底凹槽。
嗡——
炉火骤然转蓝，药香还没散开，一股铁锈味先冲了出来。陆无尘屏住呼吸，将泡好的叶片连同月露一起倒入丹炉，盖上盖子，手指在炉沿画了个圈。
三炷香后，炉火渐熄。
他掀开炉盖，三粒丹药静静躺在炉底，通体乌黑，表面浮着极细的银色脉络，弯弯曲曲，像被人用针尖划出来的锁链残纹。
他用玉钳夹起一粒，对着光看了看，丹药内部似乎有微光流动，像是活物的血管。
“长得还挺精神。”他把丹药放进一个空酒瓶，拧紧盖子，扛起酒葫芦就走。
丹房外空地上，赵无极躺在一张竹席上，脸色发青，嘴唇干裂，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几个外门弟子围在一旁，眼神警惕，有人手里还攥着传讯符。
陆无尘走过来，蹲下，把酒瓶往地上一放。
“醒了？”他问。
赵无极勉强睁开眼，嗓子里挤出两个字：“……药？”
“炼好了。”陆无尘拧开瓶盖，倒出一粒，“三粒，一粒顶三天。你现在吃第一粒，要是死了，剩下两粒我就拿去喂狗。”
赵无极没笑，也没动。
陆无尘把丹药塞进他嘴里，顺手从酒葫芦里倒出一滴露水，滴在他舌根。
丹药遇水即化，瞬间被吞下。
前五息，什么都没发生。
第六息，赵无极猛地弓起背，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冷汗“唰”地冒出来，浸透衣衫。
第七息，他全身开始抽搐，经脉一根根凸起，像有蛇在皮下游走。嘴角溢出黑血，顺着下巴滴在竹席上，滋滋作响。
“经脉逆冲！”有弟子惊叫，“他在走火入魔！”
“陆无尘你疯了？！”另一人怒吼，“这是毒药！”
人群骚动，有人伸手要去扒拉赵无极的嘴，想抠出残渣。
陆无尘一掌拍地，酒葫芦“咚”地蹾在地上，震得众人一愣。
他伸手按住赵无极肩井穴，指尖渗出一滴血，顺着经脉滑入其眉心。血刚入体，赵无极抽搐稍缓，呼吸却变得更浅。
陆无尘低头看系统界面。
【试药进程：17%】
【提示：反应属正常范畴，建议持续监测】
他松了口气，嘴上却骂：“别死啊，我还没收诊疗费呢。”
“正常？！”一名弟子冲上来，指着赵无极脸上的黑纹，“你管这叫正常？他都快断气了！”
陆无尘抬头，懒洋洋地靠上身后石墙：“药是我炼的，人是我治的，死活我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但——谁敢动他，我就举报谁上个月偷采禁药。”
人群一静。
他嘴角一扬，抬手调出系统界面，投影在半空——只有“试药任务进行中”几个字，其余信息全被屏蔽。
“系统认的不是人，是因果。”他冷笑，“你们骂我，它不扣分；但你们若毁药，它算你干涉天命。”
没人再动。
一名执事长老闻讯赶来，皱眉看着赵无极：“陆无尘，交出丹方，接受调查。”
陆无尘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上面画着一根黄瓜，底下写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这就是丹方。”他把纸往地上一扔，“你要抄就抄，别碰我病人。”
长老气得胡子发抖，正要发作，忽听赵无极喉咙里挤出一句：“……经脉里……有东西在爬……”
声音极低，却让陆无尘眼神一凝。
他立刻蹲下，耳朵贴上赵无极胸口。
经脉深处，传来极细微的“嗡”鸣，像是银蛇在狭窄的管道里游走，缓慢而有力。
他缓缓咧嘴一笑，低声：“还活着……而且，经脉没断，反而……撑开了？”
他掏出系统日志，在“试药记录”栏写下：“试药第一日，患者未死，建议续投。”
夜深。
赵无极被抬进静养室，陆无尘靠在门外墙边，酒葫芦抱在怀里，眼睛半睁。
他没走，也没睡。
手指时不时敲一下系统界面，进度条仍停在17%，纹丝不动。
静养室内，烛火摇曳。
赵无极手腕内侧，一道淡银纹路悄然浮现，形如藤蔓，触之微烫。纹路缓缓延伸，沿着经脉向上爬行，一寸，又一寸。
陆无尘忽然站直，推门进去。
他走到床边，掀开赵无极的袖子，盯着那道纹路看了两息，又松开。
“行啊，”他低声说，“还挺会自己长。”
他转身欲走，忽觉掌心一热。
低头看去，裂纹深处，一滴血正缓缓渗出，顺着指尖滑下。
血珠落在赵无极手腕的银纹上，瞬间被吸收。
纹路猛地一颤，像是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