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还指着陆无尘，微微颤动，像是在等他回应。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酒葫芦，又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咸鱼玉佩。玉佩温热，像刚晒过太阳的石头，而那道“鸿”字，颜色比平时深了些，仿佛吸饱了血。
“您这剑，认人还挺挑。”他轻声说，顺手把酒葫芦系回腰上，动作慢得像是在挂个旧葫芦瓢，“不过也好，省得我回头还得还你酒钱。”
他蹲下身，把酒道人平放在地上，顺手从灵田里拔了根草，往对方额头上一贴。草叶泛着微光，叶片边缘卷了卷，像是打了个哈欠。
“安魂草，专治装醉和真晕。”他拍了拍手，“您要是敢赖账不醒，我就把您埋进灵田，种一排酒坛子当肥料。”
封印裂缝里黑雾翻腾，像一锅煮沸的沥青，咕嘟咕嘟冒着泡。那团混沌核心缩在深处，气息断断续续，却始终没彻底溃散。陆无尘瞥了一眼，嘀咕：“打不死的小强，还挺抗揍。”
他盘膝坐下，背对着裂缝，像是要午睡。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低声唤：“系统爸爸？”
没反应。
他又敲了两下：“积分清零我也不怕，反正我也没打算靠你赢。”
依旧沉默。
“行吧。”他咧嘴一笑，“那我自己来。”
闭眼，神识沉入体内。灵田空间在识海中缓缓旋转，薄荷、红薯、变异黄瓜藤蔓交织成网，根系深处，那扇刻着“鸿”字的门正微微震颤。他顺着根系往前探，像在自家后院找漏水管，一边走一边念叨：“别闹，我知道你在装死。”
突然，一股冷流从门缝渗出，直冲识海。他脑袋一懵，眼前景象骤变——
灰白世界，无天无地，只有一株枯死的薄荷树孤零零立着，树根缠着半块碎玉，纹路和他腰间的玉佩一模一样。树干上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咸鱼”。
“……这谁刻的？”他皱眉，“品味真差。”
话音未落，画面碎裂，无数记忆碎片涌来。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混沌中，双手垂落，周身无光，却让那团翻腾的黑暗本能后退。一个声音响起：“道体非克混沌，乃其初形。欲灭之，先归之。”
他又看见药王谷地底，无数药鼎排列成阵，鼎中不是丹药，而是凝固的银雾，与他灵田中净化童谣的那股力量同源。鼎阵中央，一具石棺浮空，棺上刻着：“鸿蒙归葬，以静制动。”
碎片纷乱，夹杂着低语：“用恨，用怒，用执念……来吧，撕碎它……”
他耳朵一痒，下意识挠了挠，嘟囔：“吵死了，谁家蛐蛐放我脑子里了？”
声音戛然而止。
他睁开眼，嘴角抽了抽：“原来不是系统不响，是你们吵得太凶，它自动静音了？”
灵田深处，那扇门震动得更厉害了。他抬手按在心口，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在缓缓凝聚，不暴烈，不狂躁，像冬日里晒到第一缕阳光。
“所以啊……”他靠在封印门框上，懒洋洋地说，“我不是什么克制混沌的救世主，我就是它老家拆迁前最后一个住户？”
他低头看了看五爪金龙残存的影子，蜷缩在灵田角落，尾巴尖还冒着一缕淡淡的金火。
“龙哥，借点火。”他伸手一招，那缕金火飘了出来，贴在他指尖打了个转，像只认主的小猫。
“放心，不白用。”他笑，“回头我种片西瓜，专给你烤着吃。比红薯香，就是熟得慢。”
他又看向童谣，小姑娘靠在石堆上，脸色苍白，但鼻尖银丝还在微微颤动。他走过去，从灵田里摘了片发光的薄荷叶，插在她发间。
“等我回来。”他说，“你不是尝不出味道吗？我新炼了‘返味丹’，就是药引用了三斤辣条，可能有点上头。”
童谣眼皮动了动，没醒，但嘴角翘了翘。
白璃撑着地面想站起来，银发垂落，遮住半边脸。他走过去，蹲下，平视。
“你还没教会我主动修炼。”她咬着牙，“不准死。”
“我也没打算死。”他耸肩，“就是去办点事，顺手把麻烦处理了。”
“你连功法都懒得背！”
“可我连躺平都能躺出系统来。”他笑，“你说我是不是挺有天赋？”
她瞪着他，眼眶有点红。
他抬手，轻轻弹了下她额头：“等我回来，我主动练一次。练多久？练到你满意为止。”
说完，他转身，一步步走向封印裂缝。
每走一步，体内灵田旋转加快一分，传承之力与鸿蒙道体逐渐交融，像两股溪流汇入同一河道。他没运转任何功法，也没调动杀招，只是保持着那副“关我屁事”的表情，仿佛要去菜市场收摊。
直到站在裂缝前，他停下。
抬手，将酒葫芦解下，放在地上。
“您老的剑，我先借着。”他对着空气说，“回头连酒带剑，一起还。”
他盘膝坐下，双手放于膝上，闭眼。
灵田在体内缓缓展开，根系如网，连接五脏六腑，连接鸿蒙道体，连接那扇“鸿”字门。传承之力自识海倾泻而下，不急不缓，如同春雨润土。
一层看不见的光，从心口蔓延而出，淡到几乎无法察觉，却让封印裂缝中的黑雾瞬间凝滞。
他低声说：“系统爸爸，这次我不摆烂了。”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但你得记住，我摆烂的时候，才是最认真的。”
意识深处，系统界面忽然闪现一行字，从未出现过：
“宿主状态：道体归真·终焉加载中……”
与此同时，腰间玉佩的“鸿”字彻底转为暗金，与地上的酒葫芦裂痕共鸣一次，随即归于沉寂。
他依旧闭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封印裂缝中，黑雾开始逆向流动，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那团混沌核心剧烈震颤，发出无声的嘶吼，却无法后退分毫。
童谣发间的薄荷叶忽然亮了一下。
白璃瞳孔微缩。
五爪金龙的残影猛地抬头，尾巴无意识扫过地面，带起一缕火星。
陆无尘的指尖，轻轻动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