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田边缘的青焰还在游走，像被风吹散的萤火，一缕缕缠上童谣的手腕。陆无尘蹲着，指尖搭在药心树的叶脉上，能感觉到那股温润的药力正顺着根系往外渗，像是老农看着井水慢慢漫过干裂的田埂。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怀里那半块啃了一半的干饼掏出来，咬了一口。饼是昨天五爪金龙用龙息烤的，外焦里硬，咬下去像在嚼一块灵石。
“系统，这算不算主动行善？”他含糊地问，“我可没躺平，还站着呢。”
玉佩没反应。
“奖励呢？”他咽下饼，拍了拍灰，“‘咸鱼打坐’体验卡来一张不过分吧？”
系统界面终于弹出一行字：【检测到宿主主动施法，奖励‘咸鱼翻身’机会一次（可抵消未来三日内一次倒霉事件）】
陆无尘冷笑：“关我屁事，我又不靠运气活着。”
他伸手把童谣的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青焰已经顺着经脉往上游，速度不快，但稳定。耳后的银纹随着呼吸明灭，像风中残烛。
“你这身子，比我家那块三年没翻的菜地还板结。”他嘀咕，“龙血草毒没清干净，混沌残留又掺一脚，药王老头留的法子再灵，也得看容器扛不扛得住。”
话音刚落，药心树的叶片猛地一颤，青焰倒卷，差点抽回根部。
陆无尘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树干：“别怂，她要是废了，你这树也别想长高。”
青焰顿了顿，又缓缓探出。
他松了口气，正想靠回石壁，忽然察觉童谣的指尖抽搐了一下。
不是幻觉。
那根一直垂着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像是想抓住什么。
“醒了？”他凑近看了看，发现她睫毛在抖，呼吸频率变了。
下一瞬，童谣猛地吸了口气，整个人像离水的鱼般弓起腰，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
“来了。”陆无尘立刻掐诀，灵田土壤自动裂开一道细缝，那株变异薄荷被连根拔起，飞到他掌心。
他两指一碾，叶片碎成汁液，抹在童谣鼻尖。
清凉瞬间扩散。
童谣的眉头松开，呼吸渐渐平稳，但眉头又很快皱起，像是尝到了什么不该尝的东西。
“疼？”陆无尘问。
她没睁眼，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像有针在舌头上跳。”
“正常。”他点头，“你这味觉神经睡了十几年，现在被人拿火燎着叫起床，能不疼？”
青焰重新稳住，双线并进——一路从手腕走经脉，一路从鼻窍入识海。灵田土壤微微震颤，时间流速悄然放缓，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屏息。
陆无尘盯着她，忽然发现她嘴唇的颜色变了。
从死白，到淡粉，再到一丝极浅的红。
“有意思。”他低声说，“看来这法子真管用。”
药心树的光芒渐渐暗淡，叶片边缘开始发卷。灵田的灵气被抽走三成，连带着那株紫光闪烁的污染杂草都安静下来。
“再撑一会儿。”他拍了拍树干，“等她尝出第一口味道，你就能歇了。”
童谣的呼吸越来越深，忽然，她嘴唇微张，吐出两个字：“……甜。”
陆无尘一愣。
“什么甜？”他问。
她没回答，但嘴角极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像是梦里吃到糖的孩子。
紧接着，她又吸了口气，眉头皱紧：“……苦？不对……是陈年地黄，放了至少八十年。”
陆无尘笑了：“行啊，一醒来就报药材年份，职业病都刻进骨头里了。”
青焰终于退散，药心树“噗”地一下矮了一截，叶片耷拉下来，像被晒蔫的菜苗。灵田空间安静下来，连时间流速都恢复了正常。
童谣缓缓睁眼。
第一句话是：“你这灵田土……有点酸。”
陆无尘愣住。
她抬手抓起一撮土，直接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皱眉：“缺磷，三年没施灵肥了吧？再这样下去，灵药都得长歪。”
陆无尘盯着她，忽然笑出声：“系统，听见没？‘最佳工具人’自动升级了，要不要给个‘咸鱼夸夸卡’？”
玉佩沉默。
他也不在意，把药心树轻轻拍了拍，顺手从袖兜里摸出一颗瓜子，咔地嗑开：“欢迎回来，能尝味的药农。”
童谣没理他，慢慢坐起身，目光落在灵田角落那片薄荷林上。
她盯着看了很久，忽然起身，踉跄着走过去。
陆无尘想拦，又没动。
她蹲下，手指轻轻抚上一片薄荷叶，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它……在哭。”她说。
陆无尘站直了。
那片叶子确实在微微颤动，不是风，也不是灵力波动，而是某种……近乎情绪的震颤。
童谣的手指顺着叶脉滑下，低声说：“根里有东西，不是毒，也不是灵力……是记忆。”
陆无尘走过去，蹲在她旁边：“什么记忆？”
她摇头：“我看不见，但能‘尝’到。像……一场大火，烧了三千年，还没熄。”
灵田深处，那株污染杂草的紫光忽然又闪了一下，比之前暗了半分。
陆无尘低头，发现药心树的根部，土壤中那个残缺的“孟”字刻痕，正泛着极淡的光，与青焰残留的余温共鸣。
他没说话，只是把瓜子壳随手一弹，落在薄荷叶上。
叶片轻轻一抖，一滴透明的露珠从叶尖滑落，砸进土里，没发出一点声音。
童谣忽然转头看他：“你种的这些东西……是不是都活着？”
陆无尘摸了摸腰间的咸鱼玉佩，玉佩微凉。
“废话。”他说，“我种的可是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