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抱着童谣刚迈出半步，脚底的青石纹路突然亮起，像被火燎过的蛛网。他低头，那株刚埋下的药心种爆开一圈火纹，顺着灵田蔓延，眨眼就爬到他脚边。
“又来？”他翻了个白眼，“能不能等我找个凳子再开始？”
话音未落，地面塌陷。
青焰腾空而起，卷成漩涡，三人瞬间被吞没。他只来得及把童谣往怀里一搂，眼前一花，人已站在陆家祠堂前。
香火缭绕，族人列席，祭坛上摆着引气测灵盘。七岁的陆无尘正站在中央，小脸绷得发白，手心全是汗。测灵盘纹丝不动，连道光都没冒。
“废物。”二叔的声音从人群里飘出来，慢悠悠的，像在嚼一根腌透的咸菜，“三少爷这灵根，怕是连草都引不动。”
仆从们低头憋笑，有个扫地的老头干脆咧嘴：“扫茅房都嫌他手笨，不如去喂猪。”
成年陆无尘站在人群外，袖子里的瓜子捏得咯吱响。他张嘴就想骂，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现在种的草能烧死你们祖宗。”他下意识顶了一句。
话音刚落，祠堂的瓦片“啪”地裂了一片。
他一愣，随即笑出声：“哦——原来我还记着这事儿？”
他慢悠悠蹲下，从袖兜里摸出一把瓜子，咔地嗑开一颗，壳子随手一弹，落在地上。
“关我屁事。”他嚼着瓜子仁，声音不大，却像锤子砸在青石板上，“你们演得累不累？我早就不稀罕你们那块破盘子了。”
祠堂晃了晃。
幻象开始扭曲，族人的脸拉长变形，像被风吹皱的水面。那测灵盘“咔”地裂成两半，连灰都没冒，直接化成土。
瓜子壳落在裂痕上，轻轻一颤，竟抽出一截嫩芽，叶片边缘泛着青火，像被谁偷偷点了灯。
陆无尘没看，继续嗑。
青焰漩涡再次翻涌，幻境裂开三道光幕。他站在中央，眼前浮现出另外两场“戏”。
左边是白璃。
她站在雪地里，面前是一具冰棺。棺中躺着个银发少女，面容与她一模一样，胸口插着半截断剑。族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圣女命不过三十，强行续命，只会祸及全族。”
白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她想起陆无尘给她的混沌灵珠，想起他醉醺醺地说“死不了，我养你”，想起自己那句“谁要你养”。
她咬牙，猛地抬头：“我命由我不由天！”
话音未落，银发炸开，一缕金丝从发根窜出，像闪电劈进雪幕。
陆无尘在旁观幕外啧了一声：“尾巴都快透明了还嘴硬，真当自己是永动机？”
声音不大，却像根针，戳破了幻境的气泡。
白璃猛地回头，仿佛听见了什么，嘴角一勾：“等我出去，第一个揍你。”
右边是童谣。
她坐在药王谷的丹房里，面前摆着一排玉碟，碟中盛着各色灵果。她咬下一口蜜桃，甜味在舌尖炸开；又尝了口苦参，苦得她皱眉；最后喝了口灵泉，清冽甘甜。
“我……能尝到了？”她声音发颤。
药王残魂的虚影浮现：“是你主上以混沌灵珠为你重塑味觉，此乃恩赐。”
童谣愣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忽然抓起一碟药粉，狠狠抹在脸上。
“不是恩赐。”她咬牙，“我的鼻子，只认药，不认施舍！”
玉碟炸裂，药粉飞扬，幻境如玻璃般碎了一地。
陆无尘看着两道光幕消散，叹了口气：“一个比一个倔，真当我是慈善家？”
话音未落，四周景象再度变化。
荒原，焦土，寸草不生。中央立着一块残碑，上面刻着“药王藏心”四字，笔画已被风沙磨平。
药王残魂缓缓浮现，青雾缭绕，声音比之前更淡：“你通过了心魔引。现在，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陆无尘抱着童谣，懒洋洋地靠在残碑上：“说吧，是不是又要我发誓勤学苦练、振兴药道、拯救苍生？”
“若传承需你放弃咸鱼之道，你可愿修？”
空气静了一瞬。
陆无尘抠了抠耳朵：“你这问题问得挺损。我种地不是为了成神，是觉得草活着，比人有意思。”
他蹲下，从袖子里摸出最后一颗瓜子，轻轻按进焦土。
“你当年拼命救人，不也像在种地？种的是希望，不是回报。”他拍了拍手，“我这人懒，但不傻。你要真想传，就传个能躺着用的。”
残魂沉默良久。
荒原的风忽然停了。
焦土中，那颗瓜子破壳发芽，青焰缠绕茎秆，转眼长成一株半尺高的小苗。叶片舒展，火纹流转，竟在空中凝成一个图腾，缓缓下沉，没入陆无尘腰间的灵田空间。
“药心，不在火，而在土。”残魂轻声道，“你……合格了。”
陆无尘打了个哈欠，正要说话，忽然察觉灵田深处有异。
那图腾沉入土壤的瞬间，底部浮现出一个极小的刻痕——残缺的“孟”字，边缘锯齿状，像被刀削断的残月。
他眯了眯眼，还没来得及细看，脚下土地再次震动。
青焰收束，幻境崩塌。
他抱着童谣，重新站在石室中央。药鼎安静矗立，鼎上“待主”二字依旧微亮。童谣还在昏迷，呼吸平稳，耳后银纹忽明忽暗。
他低头看了眼灵田。
药心种已长成巴掌高的小树，青焰在叶脉中缓缓流动。那株被污染的杂草依旧泛着紫光，但叶片边缘的卷曲似乎……轻了些。
“系统。”他戳了戳腰间玉佩，“刚才那图腾底下，是不是有个‘孟’字？”
玉佩没反应。
他也不恼，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把童谣往上颠了颠：“行了，试炼也过了，传承也拿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问点问题了？”
他盯着玉佩，声音低了几分：“你和那老头，到底谁先来的？你是不是……本来就是冲着他才选我的？”
玉佩依旧沉默。
半晌，系统界面缓缓浮现一行字：【宿主提问超出权限范围，建议领取日常任务‘躺平一炷香’缓解焦虑】。
陆无尘冷笑：“关我屁事。”
他转身要走，脚步却顿住。
灵田中，那株药心树的叶片忽然轻轻一颤。
紧接着，被标记为“污染”的那株杂草，叶片边缘的紫光微微跳动，像是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