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碎裂的瞬间，九道微光如钉，直射天穹。
陆无尘指尖还残留着那股裂痕的触感，像是捏碎了一块陈年老墙皮，结果发现墙后藏着整座塌掉的庙。他没动，依旧盘坐在灵田边，青衫沾着土，发梢翘着一撮不听话的草叶，像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懒狐狸。
但眉心已悄然开启一道虚影——道田深处，天道碎片稳稳扎根，咸鱼玉佩悬于其上，光雨如织，与他体内灵力形成闭环。那一瞬，他看清了。
混沌魔神体内九道断裂法则，并非天然破损，而是被人用某种古老手段强行撕裂又缝合过。缝线歪歪扭扭，像极了二叔当年写“囚”字时那股虚伪又狠毒的笔锋。
“呵。”他低笑一声，酒葫芦往嘴边一送，残酒滑入喉间，火辣辣地烧起来，“又是老陆家的破事，连魔神都逃不过家族内斗？”
话音未落，魔神猛然震颤，九道裂痕骤然闭合，混沌之气倒卷，化作一股湮灭风暴，直冲陆无尘识海。
它要毁他神魂，断他道种。
可它忘了——种田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反噬”。
陆无尘咧嘴一笑，顺手从灵田里拔了株刚冒头的无根草，往脑门一贴。那草叶片上银线流转，竟与白璃残留的妖力隐隐共鸣，织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屏障，将识海护住。
“你吸我神识？”他晃了晃酒葫芦，“行啊，来，我请你喝点忘忧的。”
他倒转葫芦，残酒化雾，混着灵田培育的忘忧草花粉，洒向四面八方。酒雾弥漫，九霄界上空的修士们只觉心头一轻，原本被魔神蛊惑而起的猜忌、恐惧、争斗之意，竟如潮水退去。
有人怔住，有人落泪，有人忽然想起自己为何踏上修行路。
“我……我本是为了护村而修仙。”一名散修喃喃，手中长剑垂下。
“我发过誓，要带师妹看遍九域花开。”另一人抹了把脸，扔掉偷袭同门的毒镖。
魔神怒吼，声如万鬼哭嚎：“虚妄！皆是虚妄！”
“虚不虚妄我不知道，”陆无尘嗑了颗瓜子，壳儿一弹，正中空中某处，“但你这招‘挑拨离间’太老套了，连我田里那条蚯蚓都不信。”
瓜子壳落地，灵田震颤。
下一瞬，万千瓜藤破土而出，粗如龙筋，快如闪电，直扑混沌魔神双足。藤蔓缠绕，节节收紧，竟将那遮天蔽日的巨躯拖得一滞。
“我种的不是药。”他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袖子，“是你们的希望。”
魔神狂怒，混沌之气凝成千百道“虚妄之音”，化作幻象——有亲人背叛，有道侣离弃，有宗门覆灭，试图瓦解众生信念。
可就在这时，一缕酒香飘过。
紧接着，是红薯的焦香。
五爪金龙不知何时已盘在云层之上，尾巴卷着一串红薯，龙息慢烤，哼着小调：“烤红薯，香又甜，魔神吃了变笨蛋～”
修士们先是一愣，随即哄笑出声。
一人高喊：“龙崽！给我留两个！”
另一人接话：“等打赢了，我请你吃灵膳楼的金丝酥！”
笑声如浪，冲散阴霾。
魔神怒极，体内三成本源猛然收缩，欲引爆地脉，同归于尽。
陆无尘却在这时盘膝坐下，闭眼，像是要午睡。
眉心道田骤亮，咸鱼玉佩飞出，化作一道光幕，封住地脉裂口。与此同时，他双手结印，灵田之力如春水般涌出，不是攻击，不是镇压，而是——浇灌。
秩序之力如雨，缓缓注入大地。
像他每天给灵田浇水一样自然。
像他给醉仙草翻土一样耐心。
地脉震颤渐止，裂痕开始愈合。枯萎的灵药复苏，干涸的灵泉重新汩汩流淌。一株通体晶莹的莲花悄然破土，花瓣流转着过去与未来的光影，仿佛时间在此刻有了实体。
陆无尘睁开眼，瞥了那花一眼，嘀咕：“这花……我好像种过？”
没人回答他。
因为此刻，天际乌云裂开，阳光洒落。
九域钟鸣自响，不是人为敲击，而是天地共鸣。
凡人跪拜，泪流满面；修士仰天长啸，痛哭失声；孩童放起纸鸢，笑声清脆如铃。酒道人醉倒在山巅，摔了酒壶，却还在笑；五爪金龙在云中翻腾，一边烤红薯一边撒糖霜，嚷嚷着“胜利啦！加糖加料！”
九霄界，欢呼如潮。
陆无尘站起身，拎起空葫芦晃了晃，懒洋洋道：“打完了，该种地的种地，该谈恋爱的谈恋爱。”
他转身，准备回田里补一觉。
就在这时，发梢那点泥土悄然脱落，轻轻落地。
无声无息。
下一瞬，一株小花破土而出，花瓣半黑半银，边缘如火焰灼烧过，中心却纯净如雪。它微微摇曳，像是在风中等待什么。
陆无尘脚步一顿，没回头。
灵田深处，那粒卡在藤蔓间的未嗑瓜子，忽然轻轻一颤。
内里浮现出的微型星图，与天外天某处坐标，完全重合。
五爪金龙龙角微动，低吼一声，却没出声。
阳光洒在陆无尘肩头，他抬手抓了抓头发，指尖碰到了那株小花。
花瓣轻轻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