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摊前灯笼，火苗一歪，将陆无尘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根懒洋洋趴地上的咸鱼。他打了个哈欠，顺手把酒葫芦往摊子角落一塞，又从灵田里揪出一把刚冒头的“笑芽茶”，往铜锅里一扔，沸水一冲，满街顿时飘起一股子烤红薯混着蜂蜜的怪香。
“免费试喝！喝完不笑算我输！”他嗓门不大，但那香气自带穿透力，三步外的散修鼻子一抽，脚就不听使唤地凑了过来。
白璃坐在三步远的卦摊后，一身素裙，头顶扎了根红绳，手里摇着把破蒲扇，活脱脱一江湖神婆。她眼皮半耷拉着，嘴里念念有词：“命里缺火？缺金？缺个道侣？”其实扇子底下藏了条银光微闪的狐尾尖，每有人靠近，那尾尖就轻轻一颤，像是在品茶。
“这茶……有点邪门。”一个满脸痘印的青年咂咂嘴，刚咽下一口，眼神忽然亮得吓人，“我怎么……觉得我能一拳打爆山门？”
陆无尘瞥了他一眼，茶碗边缘正泛起一丝极淡的紫光，像被夜露打湿的紫藤花瓣。他不动声色，指尖在袖中玉佩上轻轻一划，一道波频数据悄然录入。
“您这是命格突变，大吉！”白璃突然高声一喝，吓得青年一哆嗦，执念瞬间散了半成，“建议近期少去阴地，多晒太阳，顺便……别信什么‘三天筑基，七日飞升’的广告。”
青年挠挠头，嘀咕着走了。陆无尘低头看了看玉佩，提示刷新：【检测到轻度欲望污染，来源：引灵丹残余，匹配度81.6%】。
“哟，还挺普及。”他嘀咕，“看来血月教是真把‘强者梦’当快餐卖了。”
白璃收起蒲扇，走过来拎起茶壶晃了晃：“筛出七个了，都是‘渴求型体质’，最近接触过可疑丹药。”
“不错。”陆无尘咧嘴，“接下来，咱们该去‘试吃’了。”
三更天，城西废弃药坊外，一道锈铁门缓缓开启，门上刻着“丹引堂”三个字，字缝里爬满暗绿霉斑。门边立着面青铜镜，镜面泛着幽光，照出来的影子都扭曲成贪婪的鬼脸。
“心魔镜，认欲不认人。”陆无尘蹲在墙角，啃着五爪金龙刚烤好的红薯，“我这人吧，最大的欲望就是躺着不动，它照出来估计是个死人。”
“我来。”金龙一拍胸脯，龙鳞闪着油光，“我刚闻到里面有‘千年龙髓丹’的味儿——虽然八成是假的，但我得为艺术献身！”
他吞下一粒陆无尘特制的“执念丹”，瞬间双眼发红，鼻孔喷出两股黑烟，对着镜子嚎了一嗓子：“我要变强！强到能一口气吃掉十个烤红薯！”
镜面嗡鸣，裂开一道口子，金龙得意地一甩尾巴：“瞧，专业演员。”
陆无尘翻了个白眼，把剩下半截红薯塞进他嘴里：“别嚎了，再嚎真成魔了。”
一行人鱼贯而入，童谣走在最后，鼻子微微抽动。她忽然停步，抬手拦住众人：“傀儡香浓度翻倍了，而且……有活体呼吸的味儿。”
“活体实验？”白璃眯眼。
“嗯。”童谣皱眉，“像很多人在同一个地方，反复做同一个梦，梦里全是‘变强’两个字。”
陆无尘摸了摸腰间玉佩，系统界面弹出：【警告：高危欲望共鸣，区域污染等级：橙】。
“看来咱们来对地方了。”他咧嘴一笑，“走，去领‘试药大礼包’。”
走廊幽深，地面铺着青石板，每一块都刻着细密符文。陆无尘刚踏出一步，脚底就传来一阵酥麻，像是有无数小虫顺着经脉往上爬。
“灵觉感应阵。”白璃低声道，“踩错一步，心魔自生。”
赵无极走在前头，刚迈两步，忽然闷哼一声，膝盖一软，整个人往旁边栽去。他脸色发青，额角暴起青筋：“我……我经脉在烧……”
“洗髓丹后遗症发作。”童谣迅速掏出一瓶“镇脉露”，往他后颈一喷，“你得走在我后面，别碰地。”
陆无尘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玉佩界面一刷：【任务进行中：被无视24小时，当前进度：3小时17分】。
“系统爸爸，”他小声嘀咕，“这时候不摆烂，啥时候摆？”
话音未落，他周身空气微微扭曲，影子忽然变得极淡，像是被月光稀释过的墨迹。他拍拍地面：“来来来，踩我影子走，包退心魔，不爽不要钱。”
白璃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拉着童谣，一脚踩上那道薄影。影子竟如实地般承重，纹丝不动。赵无极也踉跄着跟上，五爪金龙干脆整个龙身压上去，还顺手从灵田里顺了根黄瓜当拐杖。
“你属蚯蚓的？”陆无尘瞪他。
“这叫资源循环利用。”金龙理直气壮。
一行人踩着陆无尘的“认知屏蔽影子”缓缓前行，机关阵纹渐渐黯淡。就在即将通过第二道门时，一名守卫从拐角转出，怀里抱着个铁匣，脚步匆匆。
白璃眼神一凝，狐尾悄无声息扫出，轻轻一勾。
守卫一个趔趄，铁匣脱手，哗啦一声摔在地上。一张烧焦半边的纸片滑出，上面赫然写着：“第七容器培育点——陆氏旧祠，地脉三十七丈。”
陆无尘瞳孔微缩，手指在泥土上轻轻一划，将那行字默记下来。玉佩震动：【检测到家族因果波动，建议：装没看见】。
他咧嘴一笑：“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啊。”
资料室在地下三层，门刚推开，热浪扑面而来。火焰已烧到半空，书架倒塌，火舌舔舐着墙上的地图残片。
“自毁程序启动了。”童谣皱眉，“再不进去，啥都不剩。”
“交给我！”金龙挺胸，“低温龙息，专灭邪火！”
他深吸一口气，喷出一道幽蓝寒气，火焰瞬间被压下三尺。可就在这时，他鼻子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一股龙息歪了方向，正中墙角一个铜罐。罐子晃了晃，没炸，但冒出一股黑烟，呛得他直咳嗽。
“你能不能别关键时刻掉链子？”陆无尘扶额。
“我也不想啊！这烟里有辣椒粉！”金龙眼泪汪汪。
白璃迅速挥尾，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痕，狐火凝成屏障，暂时隔开火势。童谣闭眼，鼻翼急速翕动。
“有味儿……”她喃喃，“腐香，带着点甜，像是……‘回礼种子’发芽的味道。”
她循着气味走向角落，一脚踢开焦木，露出个铁皮匣子。匣子锈迹斑斑，却被她一把拽出。
“就是它。”
陆无尘接过，用力掰开。里面是一卷玉简，展开后，九个红点分布在九霄界地图上，七个已亮，两个灰着。他正要细看，童谣忽然抬手。
“等等。”
她凑近玉简边缘，鼻尖几乎贴上玉面。
“这儿……有味儿。”
“啥味儿？”
“土味。”她认真道，“湿的，带着点……青芽的腥气，还有……一点点，像你灵田里那株白纹藤的味道。”
陆无尘一怔。
白纹藤，那株在血月异象下变异的植物，叶片上生有纯白纹路，与血月符印相克。它从不结果，却总在深夜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没说话，默默将玉简收进袖中。玉佩却忽然一烫，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同源能量波动，匹配度：93.1%，建议：立即撤离】
“走。”他站起身，拍了拍青衫上的灰，“情报到手，功德圆满。”
一行人迅速撤出，火焰在身后轰然吞没整间资料室。刚冲出地底，夜风扑面，陆无尘却忽然停步。
他低头，看着自己影子。
影子边缘，正缓缓渗出一丝极淡的紫气，像被什么无形之物，轻轻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