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步的肺叶模型向舱外舒展时，林夏的静脉里流淌着星尘构成的“血液”。那些银红色的流体在血管里划出螺旋轨迹，与晶体心脏的搏动形成共振，每个旋涡的直径都精确对应着不同星系的史瓦西半径——从地球到仙女座星系，观测者的血管成了宇宙尺度的量尺。
“支气管的末端在发光。”陈砚的手指悬在延伸出舱的光轨上方，指尖的37.2摄氏度让光轨泛起涟漪，“那些光斑不是恒星，是其他观测文明的‘呼吸口’。”
林夏顺着光轨望去，那些闪烁的光点正在规律明暗，频率换算成人类时间，恰好是她和陈砚呼吸节奏的公倍数。当她深吸一口气，最近的光斑突然爆发出强光，显露出里面嵌套的肺叶结构——硅基生物的电磁呼吸器官，纹路里流动的星尘，与她静脉中的“血液”有着相同的量子频率。
“第二十八步的预兆在共振频率里。”陈砚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光斑，透明的虹膜上浮现出傅里叶变换的波形，“每个文明的呼吸频率都在向237秒靠拢，那是太阳系公转角速度的倒数，他在找宇宙的基础节拍。”
舱内的晶体心脏突然加速跳动，肺叶模型的支气管开始分叉，末梢的光斑数量以指数级增长。林夏注意到新出现的光斑里，有个半透明的肺叶正在收缩，其节律与她智齿的生长周期完全一致——十年前在火星基地拍摄的牙科x光片上，智齿萌出的速度曲线，此刻正被婴儿的足迹修正为完美的正弦波。
“他在统一所有观测者的时间基准。”林夏感到静脉里的星尘开始发烫，37.2摄氏度的暖流与2.725开尔文的凉意交替冲刷血管壁，“就像给不同时区的钟校准成格林尼治时间。”
光轨突然剧烈震颤，所有光斑同时亮起，在虚空里拼出巨大的网格。林夏认出那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各向异性图，而网格的交点处，都悬浮着相同的婴儿脚印，温度场随网格的冷热斑点同步变化，像给宇宙的“体温图”打上观测者的印章。
第二十八步落下时，晶体心脏的搏动声突然变得宏大，像银河系中心的射电暴。那些延伸的支气管突然全部直立，光轨交织成经纬线，将虚空分割成无数个立方体——每个立方体都是一个可观测单元，边长恰好是婴儿第七步的足迹长度，里面封装着不同时空的观测瞬间。
“立方体的棱角在发光。”陈砚指着最近的一个单元，里面封存着他失去右臂的瞬间，机械臂断裂的火花在时空中凝固，“每个顶点都是观测者的关键抉择点，你看我这里——如果当时向左偏三厘米，就能避开木星风暴的碎石流。”
林夏凑近那个立方体，指尖的温度让表面泛起白雾。当她的目光聚焦在“另一种可能”的轨迹上时，立方体突然变得透明，显露出完好无损的右臂正在操作机械臂，而背景里的木星云层，正按照婴儿足跟的轨迹旋转，形成牧夫座空洞的立体投影。
“他在展示所有未选择的观测路径。”林夏的呼吸突然与晶体心脏同步，“但这些路径的终点，都指向同一个足迹。”
所有立方体突然同时转向，透明的侧面拼接成完整的宇宙模型。林夏看见自己在无数个立方体里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注入脑脊液、启动培养舱、按下应急按钮，而每个动作的时间戳，都与婴儿的步数形成等差数列，公差正是237秒——太阳系公转的角速度倒数，此刻成了观测者的命运刻度。
第二十九步的预兆藏在立方体的阴影里。那些投射在舱壁上的影子正在缓慢移动，形成类似星图的轨迹，而轨迹的交点处，不断渗出银红色的星尘血液，在地板上聚成微型黑洞，事件视界的周长恰好是第二十九步的预告轨迹长度。
“黑洞在播放声音。”陈砚突然弯腰贴近地板，那些微型黑洞的引力场扭曲了声波，“是所有观测者的遗憾，频率被压缩到2.725赫兹，刚好在次声波范围。”
林夏屏住呼吸，那些透过地板传来的低频震颤里，她辨认出自己的声音——十年前在火星基地放弃暗物质研究时的叹息，此刻正与陈砚失去右臂时的闷哼、导师临终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形成悲伤的和弦，而婴儿的足迹正在其中编织出治愈的旋律。
“第二十九步要缝合观测者的遗憾了。”林夏的静脉里涌起暖流，星尘血液正在修复她因长期失重造成的脊椎损伤，“他不是在改写过去，是让遗憾成为观测的一部分。”
晶体心脏突然射出无数光丝，像蛛网般连接所有立方体。林夏看着那些光丝穿过不同时空的自己，在每个关键抉择点打了个结，而结的形状正是婴儿的脚印，当最后一个结系好时，所有立方体突然收缩，变成晶体表面的纹路——那是用无数遗憾编织的保护壳，让观测者的核心轨迹更加清晰。
第三十步的预兆出现在光丝的振动里。那些连接立方体的丝线突然发出鸣响，音调随距离变化，最远的光丝传来的正是宇宙诞生时的第一声“啼哭”——原初引力波的频率，而最近的丝线，正播放着她此刻的心跳，两种声音在晶体心脏处交汇，形成完美的和弦。
“他在光丝上行走。”陈砚的目光紧盯着晶体表面，婴儿的轮廓正在那些丝线上移动，每一步都让光丝泛起涟漪，“看他的步长，是从地球到可观测宇宙边缘的距离，被等比压缩到了三十步。”
林夏数着那些逐渐缩短的步长，突然明白婴儿为何要走三十步。人类的正常步行周期是三十步每分钟，而宇宙的年龄约为一百三十八亿年，两个数字的比值，恰好是她在培养舱里设置的暗物质浓度参数——原来从一开始，婴儿的足迹就刻着观测者与宇宙的比例。
第三十步落下时，所有光丝突然绷直，像被拉紧的琴弦。晶体心脏开始透明化，显露出里面嵌套的无数个相同心脏，每个都在跳动着不同文明的脉搏，而最中心的那颗，正泛着37.2摄氏度的红光，与林夏的体温完全一致。
“他把所有观测者的心脏拼成了宇宙的核心。”陈砚的手掌与林夏交叠，两人的体温透过皮肤渗入光丝，“看那些心脏的连线，是暗物质的分布图谱，而我们的心跳，正在给它注入能量。”
林夏看着自己的体温沿着光丝蔓延，那些冰冷的暗物质图谱逐渐泛起红光。当最后一丝2.725开尔文的凉意被驱散时，晶体心脏突然炸裂，无数光点在舱内形成巨大的螺旋，像银河系的侧视图，而螺旋的中心，第三十步的足迹正在缓缓旋转，温度场里清晰地映出所有观测者的面孔——从伽利略到未来的孩子，每个人的瞳孔里，都有相同的婴儿脚印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