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谢道衡首肯,胡氏那边自然也不会存在什么阻碍,是以这桩大事,定下来的过程反而波澜不惊。
谢莞娘的情况特殊,正常的三书六礼环节,她是不打算走到谢家去的。
谢道衡理解她的顾虑,但谢道衡还是不想谢莞娘一切从简、随便将就。
他通知谢莞娘,“我会找个由头去趟易县,你让那小子按规矩把礼数做足。”
谢莞娘一脸诧异,“书院那边您就撒手不管了?”
谢道衡轻哼,“便是寻常夫子,有私事要处理时也是可以请假的,更别提你爹我还是书院山长。”
谢莞娘这才想起来,这年头的读书人可不是她上辈子的那些社畜,他们可都任性的很。
社畜休年假都要看领导脸色,无偿加班更是家常便饭,这年头的读书人却要洒脱、自由很多,不提那些挂印辞官的,就只说她爹书院里的那些教书先生,人家请假,根本不需要绞尽脑汁的想所谓“正当理由”。
家里有事就是家里有事,想出门访友就是想出门访友,甚至偶尔心血来潮,想去游山玩水,或者到寺庙道观暂住,这些人也都是会理直气壮说出来的。
而这种现象,并不是仅仅存在于她爹的那家书院。这是一种被社会认可的,没有任何问题的主流做法。
意识到是自己的思路钻了牛角尖儿,谢莞娘当即便笑着点了一下头,“只要爹您走得开。”
她发自内心的这一抹笑,让谢道衡心情顿时多云转晴。
胡氏心情颇为复杂,但面上她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金银珠玉、房契地契,以及记载着他们这次带过来的所有东西的礼单,胡氏笑着将东西推到谢莞娘面前。
“这些是我和你父亲偷偷给你准备的嫁妆,你情况特殊,家具、被褥之类又实在太过打眼,我和你父亲便将这些东西全都折算成了银票,给你添在了压箱银子里。”
谢莞娘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给自己准备了嫁妆,眼眶当即便有些发红、泛酸,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深施一礼,“多谢父亲母亲厚爱。”
胡氏扶起她,“我们做父母的没本事,护不住你,害得你只能远走避祸,我和你父亲......于心有愧,只能在银钱方面略微弥补于你。”
谢莞娘摇头,“祸事不是您和父亲带给我的,相反,如果没有您和父亲,我不会是今天的这个样子,是您和父亲的教养栽培,让我有了即使离开家族的庇护,也能好好生活下去的能力。”
她朝胡氏缓缓绽开一个自信璀璨的笑,“您别担心,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再次光明正大站在人前。”
胡氏拍拍她的手,“也别太勉强自己,如果有家里能帮上忙的地方,记得悄悄写信回来。”
她虽然做不到把谢莞娘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但过去的那些年,她也从未亏待谢莞娘一星半点儿,对谢莞娘,她也是真心疼爱。
谢莞娘点头,“我记住了,谢谢母亲。”
虽然她大概率不会向谢家求助,但这种大实话,她实在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说出来扎人。
和谢道衡约好在易县见面的时间地点,谢莞娘站在铺子后院的厢房门口,目送谢道衡和胡氏上车离开。
他们走后大概两刻钟,谢莞娘这才带着两人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在海棠和几个护卫的陪同下,一起回了明福村她的那栋宅子。
谢道衡和胡氏给她准备的嫁妆以金银珠玉、房契地契为主,剩下的一小部分,是同样不怎么占地方,但却价值很高的锦缎、皮毛、燕窝、字画等物。
其他东西谢莞娘可以打包好一并带去易县,那三张房契地契代表的庄子、宅邸和铺面,她却必须在唐县料理完毕。
宅子她舍不得租出去,暂时就只能闲置着了,铺面她打算仍然托付给之前她用过的那个牙人,请对方帮她租给靠谱的生意人。
庄子谢莞娘需要实地走访一下,一来她得通知庄头和佃户们,这庄子如今已经易主,她是他们的新东家了,同时她还得观察一下现任庄头是否靠谱,那些佃户又是否勤快本分,二来她也需要深入了解一下这个新到手的庄子,仔细看看它的位置、土质、水源,以及附带的宅院等等。
看完了,心里有数了,她才能决定以后是继续维持现状,还是根据实际情况做出一定调整。
她和郝玉打了个招呼,告诉他自己需要再在唐县逗留两到三天。
此时郝玉已经忙完他自己的事,如果谢莞娘不来找他,他也是要去找谢莞娘,问她启程时间的。
听到谢莞娘说,她还要再在唐县停留两到三天,郝玉当即点头,“那我明天就去县城,预定三天后从明福村出发去易县的马车。”
谢莞娘点头应“好”,“辛苦您了。”
郝玉笑着摆手,示意她尽管去忙。
之后的三天时间,谢莞娘先是跑了一趟县城,看她新到手的宅子和铺面,并把铺子的出租事宜托付给牙人,然后又去了两次她新得的庄子,实地考察并对庄子上的某些事务略作调整。
庄头她没有换,因为她去到庄子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出自谢家的那张熟面孔。
对方是谢氏族人,虽然出自不怎么起眼的谢氏旁支,但却是个极得她爹信任的、为保护村子瘸了一条腿的谢氏旁支。
“荣叔!”谢莞娘对此人十分熟悉,且相当敬重,认出对方的第一时间,她就毫不犹豫屈膝行了个礼。
“六姑娘。”谢道荣显然早就知道会在这里见到谢莞娘,他那张带了两道刀疤的黝黑脸庞上,只有喜悦,没有意外。
谢莞娘上前一步,“荣叔您怎么......”怎么在这儿?怎么成了她的庄头?
谢道荣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求你爹帮我找个活计,他才把我安排到这边来的。”
谢莞娘一怔。谢道荣这话虽然说的含含糊糊,但谢莞娘却依然听出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