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西甩开吴秀英两姐妹的手,眼神如冰锁定她们,让吴秀英两姐妹感觉有些背脊发寒。
她一直没开口,是因为知道目前这种情况下,说再多都没用,孩子肯定已经被换走了。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回那个被换走的婴儿。
只能从接生婆那里下手。
叶西西低头朝哭得满脸都是泪的柳翠萍低声说:“嫂子,你先别哭,最重要是找到孩子。“
她认认真真盯着柳翠萍的眼睛,”现在你认真听我说,不管钟家人再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你娘家人应该很快过来,你现在要保持体力,坚强起来,知道吗?”
柳翠萍娘家父母虽然早逝,但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哥哥,平时对这个妹子还不错,今天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肯定会收到消息,说不定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柳翠萍此刻心痛如绞,已经是六神无主,她手指紧紧抓着叶西西的衣角。
眼泪就这样一滴滴往下淌,连话都说不出来,薄唇颤抖。
最后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叶西西心头稍微放松,心头打算着接下来先去找柳翠萍的娘家人过来镇住场面,再去把今天给她接生的婆子找来……
房间里钟家人还在吵闹轰轰,叶西西不愿意再去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无非就是一些指责咒骂里柳翠萍的话语。
这家人也真搞笑,钟有粮不在家,他们现在就恨不得把刚生产完奄奄一息的柳翠萍卷了铺盖扔出去。
忽然不知道谁大叫一声,“妈呀——血!好多血!”
叶西西抬头一看,阎红梅妈呀一声后退大半步,一手指着柳翠萍的身下。
床上的柳翠萍突然蜷着身子,脸白得像抹了石灰,鬓角的头发全湿透了,汗如雨下,脸上分不清是流出来的汗水还是掉下来的眼泪,糊成一片。
最吓人的是她身下的褥子,原本靛蓝的粗布被染得发黑,血还在往外渗,还在往四周漫。
“这、这是咋了?”
吴秀英两姐妹也慌了,声音开始发抖,手指着柳翠萍不敢上前。
她们只不过不想让柳翠萍生个儿子来和自己的儿子抢宠爱,但没有想过让她死啊!
柳翠萍若是死了,以后家里那么多的活,岂不是都得落在她们身上了?
那样子怎么可以?
不,不行,柳翠萍不能死!
柳翠萍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有胸口微弱地起伏着,眼皮半耷拉着,露出来的眼白泛着吓人的青。
叶西西反应过来,这是产后大出血!
“大出血了!快,赶紧送医院!”
钟家人被眼前的变故吓得愣在原地,只是睁大眼睛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一个起身去叫人帮忙,叶西西气得咬碎一口银牙,对大丫二丫喊道:“大丫,快,去找村头的赤脚医生!二丫,你门口去看看砚洲伯借到牛车没?”
两个丫头哭得两眼通红,抹着眼泪一抽一抽地往外跑。
叶西西紧张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朝钟满仓和钟满囤大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想办法救人的!”
“西西妹子……我、我怕是不行了,”柳翠萍喉咙里突然发出声微弱的呻吟,眼皮颤了颤,声音细得快听不见,“你帮我……让有粮一定要找到我们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他……”
叶西西气得直跺脚,按住柳翠萍,“不,嫂子,你现在别说话,省点力气,留着等以后好起来自己和钟有粮说。”
脑子迅速转动,产后大出血应该如何处理?
努力闭着眼睛回想之前做节目时采访过专业医生相关情况的处理,她心中如火焚烧,急得几乎在发抖,手指紧紧掐着手心让自己保持冷静。
忽然,她睁大眼睛,想起来了!
按压子宫底!按摩促收缩!
保持平卧,头偏向一侧防窒息!
快送医院输盐水、用催产素!
吴秀英和吴秀云两人也是急了,冲上来就要去按柳翠萍的人中,“先把嫂子弄醒,在给她喂点红糖水加陈醋。”
她记得以前看过接生婆似乎是这样做的。
“不能掐人中!”
叶西西连忙阻止,那会压迫迷走神经,只会让血压降得更快。
红糖加陈醋?这哪是固气,分明是刺激胃黏膜。
该补的是生理盐水,是平衡液,再不济也得是温盐水!
“给我一杯温水,加点盐进去。”
叶西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阎红梅用力一推,“叶西西,你立刻滚出我家,你个丫头片子别以为生了一对龙凤胎就有资格跑来我家指指点点,你懂什么?你是医生吗?就敢乱指挥!”
叶西西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踉跄,还没等她站稳,吴秀英和吴秀云就挡在她前面,不让她接近床上的柳翠萍。
“叶西西,赶紧滚出我家,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人命关天,这几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碍事,叶西西气得攥紧拳头,“柳嫂子现在需要立马送医院,还要输液打催产素,你们在这样拦着,耽误了救人时间我看你们以后怎么和她娘家人还有钟有粮交代!”
钟家人闻言态度有所松动,钟金福烟枪一挥,对吴秀英等人说:“去找个有经验的婆子过来。”
这是要救人了,但却不是送医院,叶西西紧抿着唇,她紧张地盯着门口,心里期盼着宋砚洲赶紧到来。
怎么去那么久?
柳翠萍眼前发黑,她死死咬住舌尖,用疼痛维持清醒。
“西西妹子……”
叶西西绕过阎红梅几人,来到床边,握住柳翠萍的手,用身子挡住钟家人的视线,往她嘴里塞了几片百年人参片,低声在她耳边说:“嫂子,这是人参片,你含住最好嚼一下,很快就可以送你去医院了,你一定要撑住!想想你儿子。”
叶西西知道,此时求生意志最重要,是柳翠萍能否闯过生死关的最关键因素。
给她一点希望,让她保持求生的欲望,才能挺下去保住性命。
果然,柳翠萍听到儿子两个字时,原本灰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她艰难地点头,抓住叶西西的手腕似乎有力了一些。
叶西西一边帮柳翠萍按压子宫底,一边竖起耳朵听院子外的动静。
她不说话,钟家人也不再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陷入诡异的寂静,床上的几只老鼠早已被钟满仓抓起来扔到水桶里了。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浓得像化不开的糖浆,黏在每个人的鼻尖上。
血腥气吸进肺里带着铁锈似的涩,压得人胸口发闷。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过多久,钟家的院门终于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嘭的一声发出巨大声响。
“我妹子呢!钟金福,阎红梅,你们把我家妹子怎么了?”
两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大嗓门在院子里炸开,沉重的脚步声急促传来,往柳翠萍所在的房间逐步接近。
等到来人到了门口,叶西西抬头一看,两个国字脸小平头皮肤黝黑的庄稼汉子冲了进来,眼神里都是焦急和担心,在他们身后跟着两个女人,一个竖着长辫子,另一个剪短发,均是穿着粗布衣服,脸上是同样的担心和关切。
手里还拿着扁担和木桶,一看就是匆匆赶来。
来了,柳翠萍的娘家人终于来了。
叶西西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到紧随后面而来的还有宋砚洲,他面色紧绷,下颌角绷紧,像是在隐忍情绪。
“是翠萍嫂子的哥哥嫂嫂吧?现在必须赶紧把人送医院,再晚就来不及了!”
叶西西对柳翠萍的哥嫂说着话,从床边起来让开身子,留出空间。
柳翠萍一见到两个哥哥,眼泪又流了出来,像是一下子松懈下来,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宋砚洲上前握住叶西西的手捏了捏,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凝重,
宋砚洲开口在她耳边低语:“牛车我已经借来,就在门口,刚刚有事耽误了时间,等下回去我再和你说。”
柳翠萍的大哥看也不看钟家人一眼,从床上将柳翠萍拦腰抱起,快步往门口走。
柳翠萍的两个嫂子从床上抓起被褥,也顾不上上面都是血渍,又从衣柜里找出一床破棉被,统统往牛车上垫。
“轻着点!头别颠,脚别晃,就像抬着碗水似的!”
“快!去卫生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