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监控屏幕上宁波端的波动曲线已经平稳了整整二十四小时。刘好仃伸了个懒腰,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归档指令,把“一级预警”状态切换成“常规巡检”。他顺手关掉弹窗,系统日志自动打包进“新方向改进完成”文件夹,命名格式是“YYYYmmdd-闭环”。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眼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没动。
转身打开内部协作平台,新建项目组,输入“新方向推广筹备”,把技术、生产、销售、客服几个骨干的名字一一拉进去。会议邀请发出去,标题写得直白:“我们搞出来了,现在得让人知道。”
小吴是第一个点“确认”的,备注写着:“终于不用熬夜看Gc了。”
小李跟了一句:“那我今晚能睡整觉了吧?”
刘好仃回了个“大概”,顺手把会议时间定在早上九点。
九点整,会议室坐了八个人。有人端着豆浆,有人咬着煎饼果子,会议室角落还堆着半箱没拆的速溶咖啡。
刘好仃站在白板前,没开场白,直接点开投影:“先说结论——系统稳了。三地联调四十八小时,最大延迟压到0.09秒,内存回收对齐,触发逻辑闭环。从技术角度,我们过关了。”
底下有人松了口气,有人低头记笔记,销售部的小陈抬头问:“那下一步是不是可以推了?”
“推,但得会推。”刘好仃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个三角,“客户分三类:一类厂子新,设备不差钱,他们要的是前沿;二类厂子老,怕停机,他们要的是安稳;三类厂子穷,买不起整套方案,他们要的是便宜好用。”
他顿了顿:“我们不卖给一类。”
“啊?”小陈差点呛住。
“他们不缺技术,缺的是敢试的胆子。”刘好仃笑了笑,“咱们这玩意儿,是给二类和三类厂子续命用的。不是锦上添花,是雪中送炭。”
小吴举手:“那卖点怎么说?我们稳定性提升了30%,响应快了0.3秒,这些数据多硬啊。”
“客户不背数据。”刘好仃摇头,“他们只记得——昨天停了三回,今天一回没停。”
他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一行字:“不是不坏,是坏了也能抢回来。”
会议室安静了一秒,小李突然笑出声:“这话说得,跟修车师傅似的。”
“就得像修车师傅。”刘好仃擦掉其他字,只留这一句,“客户进车间,不是来听你讲算法的,是来干活的。你说‘智能协同’,他听不懂;你说‘它知道你回来’,他就懂了。”
小陈点头:“那宣传材料是不是得重做?现在这手册,全是参数表,翻两页就想睡觉。”
“不止重做,得重想。”刘好仃看向小吴,“把‘视线唤醒’那段录个动图,就拍小王接电话回来,头一抬,提示音立马响的那种。”
小吴应下:“我导出视频切片,加个进度条对比,再标上时间戳。”
“别标时间戳。”刘好仃摆手,“标‘他刚抬头,机器就醒了’。”
小李插嘴:“那错峰补偿呢?pLc握手那段也得讲吧?”
“不说pLc。”刘好仃敲了敲白板,“就说‘它会等,但不会傻等’。加载新程序时,它知道让路,等老系统喘口气,再上场。”
小陈记着笔记,抬头问:“那培训销售怎么说?我们总不能让客户自己看动图吧?”
“培训得来真的。”刘好仃掏出手机,翻出日历,“下周二开始,每晚七点,会议室,三天。技术员轮流上台,不许念ppt,只许讲故事。”
“讲啥故事?”
“就讲昨晚宁波那台老机器。”刘好仃说,“它老了,反应慢了,但我们没换它,只是调慢了节奏,让它还能干该干的活。这不就是他们厂里那台开了十五年的设备吗?”
小李点头:“那我讲‘它知道你回来’那部分,加个对比——以前要等三次提醒,现在看一眼就醒。”
“对。”刘好仃在白板上划出四个板块:资料、培训、样品、渠道,“资料五天内出首版,培训八天内完成一轮,样品下周三前准备好三台改装机,渠道先锁定珠三角二十家中小厂,挨个送演示。”
他转身,从包里抽出一张A3纸,贴在白板旁边,手绘了一张倒计时表,每天用不同颜色的便签更新进度。
“这桌。”他指了指自己工位旁的空桌,“以后是推广作战台。谁卡点了,就把问题贴这儿,每天晨会清一遍。”
小吴看着那张手绘表,小声嘀咕:“搞得跟打仗似的。”
“本来就是。”刘好仃把笔拍在桌上,“技术关过了,现在打的是认知关。我们不是在卖系统,是在说服别人——老机器也能活出第二春。”
会议结束,人陆续散了。小陈留下收拾投影仪,抬头看见刘好仃正把一张便签贴在作战台边缘,上面写着:“周二晚七点,第一场培训——主题:它知道你回来。”
他走过去问:“这标题真用?”
刘好仃点头:“就用这句。简单,但有温度。”
“可技术部那边怕是觉得太糙。”
“糙点好。”刘好仃笑了笑,“太光滑的东西,抓不住。”
小陈把投影仪收进包,临走前看了眼作战台。桌上摊着三份草稿,一份是彩页设计,一份是培训脚本,一份是客户名单。最上面那张纸角微微卷起,印着一行小字:“不是所有进步都轰轰烈烈,有些只是——机器比昨天更懂人了一点。”
他拉开门,走廊灯光斜照进来,映在桌角那台测试机的屏幕上。界面正跳出一条提示:“系统已唤醒,等待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