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云和朱高炽离开那日,常孤雏因着实忙碌,未能前来相送。彼时他正全心跟进蒸汽机的研究进度,分身乏术。
朱高炽和徐妙云坐着马车缓缓驶离盖州,朝着北平方向而去。
马车晃晃悠悠,车内朱高炽忍不住开口问徐妙云:“母妃,为何姑父不来相送?这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数?”
徐妙云轻轻摇头,神色温和道:“炽儿,你姑父如今忙,事关乎辽东乃至天下民生,容不得半分懈怠。他一心扑在这上面,并非是不懂礼数。
你要明白,成大事者,当以大局为重。
你姑父这般专注,是为了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这份心,可比寻常礼数更为重要。
咱们应当体谅他,日后你若身处高位,也要懂得分清轻重缓急,切不可因小节而误大事。”
朱高炽点了点头,便抿紧嘴唇,没再多说什么。只见他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角,神色平静,让人瞧不出情绪。
那蒸汽机的研究,进展虽不算迅猛,却也稳稳当当。
每日里,常孤雏领着一众工匠,悉心钻研,反复试验,虽未得一日千里之效,却也一步一个脚印,朝着成功扎实迈进。
现今马云与叶旺亦是忙碌非常,所幸较之往昔,日子倒舒坦不少。
以往诸事繁杂,压力如山,如今虽仍不得闲,却多了几分从容,少了些许焦灼,也算有了些喘息之机。
辽东之地,官吏结构与别处大不相同。此地官场,诸多弯弯绕绕行不通,唯重高效二字,一心只为百姓服务。
行事直来直往,不兴那繁琐无用的虚礼,凡事以百姓福祉为要,只求尽快办妥实事。
自大明海禁解除,海贸渐兴,那番邦之人,如过江之鲫,纷纷前来大明做生意,愈发多了起来。
尤其是辽东,直叫番邦商人趋之若鹜。盖因辽东所产之物,质地优良且价钱低廉,他们将货物运回本国,转手便可大赚一笔。
辽东之地,工坊处处林立 。
此处营商环境颇佳,并无那些杂七杂八的苛捐杂税。
虽说商税看着颇高,然而细算下来,各路花销成本相较别处低了许多,如此综合考量,却也十分划算。
在大明经商,可不光是按章交税便万事大吉。那官场之中,还需上下打点。
无论是衙门小吏,还是上级官员,都得一一周全。
这礼尚往来,银子流水般地花出去,一路折腾下来,花费着实不小。
诸多商人为此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
但辽东此地不同,少了这些额外盘剥,即便商税稍高,对番邦商人而言,仍是有利可图,故而引得他们纷至沓来。
辽东各处衙门官吏,皆能各司其职,各安其位。
商人们来此办理诸事手续,着实方便许多。
衙门中人,也不会因他们是商人身份,便心存轻慢。
无论是本地商贾,还是外来番商,一视同仁,只看办事是否合规。
如此风气,让商人们在此营商,心下安稳,更愿往来交易,辽东商贸也愈发繁荣起来。
只是这辽东本地户籍,颇难获取。若非土生土长,或是有特殊缘由,一般人难以入籍。
不然,以辽东这般优渥的营商环境,诸多商人皆想在此定居下来。
所幸辽东每年都会开放移民之策,给了外乡人些许机会,只是这名额有限,犹如僧多粥少,引得无数人翘首以盼,竞相争取。
此前,移民政策放开之际,不少商人动起歪脑筋,向那些有移民资格的百姓购买此资格。
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辽东方面察觉后,当即严惩不贷。
此举一出,震慑众人,让妄图钻空子者不敢再造次,保了移民政策公正施行。
一日,叶旺与常孤雏于国公府中吃酒。叶旺不禁叹道:“国公啊,这几年下来,辽东太平得很,没甚战事。可瞧那些新入营的兵卒,虽说个个身强体壮,却实打实没经历过实战。哎,实在叫人忧心呐!”
叶旺心里透亮,深知个中缘由。常孤雏当年平定辽东,覆灭高丽,威慑倭国,这般赫赫战功,足以封王。
说句不好听的,已然功高震主。
如今辽东看似安稳闲淡,实则是陛下有所顾虑,生怕常孤雏再立战功,到那时,封赏之事着实让陛下犯难。
依理而言,鞑靼与瓦剌那边,若遣辽东军出征,料想定能短期内奏凯。
然朱元璋却命燕王、秦王与晋王统兵与之交战。如今一年多过去,战事却没什么大的进展。
常孤雏举起酒杯,与叶旺碰了一下,笑道:“老叶啊,怎的这太平日子,你反倒觉着不自在啦?”
叶旺哈哈一笑,道:“国公爷,早先时候,俺老叶确也盼着能过这般安生太平的日子。可跟您这么些时日,俺这眼界也开阔不少。您想呐,这太平日子虽好,若不把周边那些个心怀不轨的家伙清一清,日后保不准生出啥祸端,后患无穷哇!”
常孤雏摆摆手,道:“不急。当下首要,是把辽东的工业底子夯实喽。待时机一到,周边那些个番邦蛮夷,顺手推平便是。”
叶旺一脸忧虑道:“公爷,如今辽东发展迅猛,日新月异,这等景象,俺老叶从前连想都不敢想。可这辽东如此出众,难免遭其他地方士绅豪族眼红忌惮。虽说眼下有您坐镇辽东,可万一哪天您被调离,这辽东大地,恐怕很快就会被他们瓜分干净呐!”
如今常孤雏身为辽国公,又任辽东布政使司,乃封疆大吏。
只是,谁也说不准他能一直留在辽东,怕是皇上也容不得。
倘若常孤雏在辽东待得太久,届时辽东民心,究竟是向着常孤雏,还是向着当今陛下,着实难料哇。
民心这东西,好比那秤砣,于国之轻重,不言而喻。
君王得民心,便能稳坐龙椅,政令通达,四方来朝。
可若民心旁落,那君王意志便如同无根之木,难以为继。
就说这辽东,常孤雏在此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对其感恩戴德。
时日一长,民心渐聚于他。
皇上自然有所顾虑,深恐民心背离,动摇国本。
毕竟,君王意志乃是一国之纲,纲举方能目张。
若民心与君王意志相悖,那这国家便如那行于波涛中的孤舟,稍有不慎,便会倾覆。
常孤雏若久居辽东,民心归属不定,于皇上而言,如鲠在喉。
皇上势必会权衡利弊,做出抉择,以保君王意志畅行无阻,民心皆向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