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着涂抹深入,她的指尖开始若有似无地加重力道。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玉肌膏,宫里传出来的方子,特别灵验。”
“你皮肤这么嫩,可得好好护理,别留下疤痕才好。”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醒黛只觉得手臂一阵凉意,。
可下一秒,指尖的力道突然加重。
她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她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头,更不敢挣扎。
因为知道,这一切,都是演给墨瑾昱看的。
“嘶……”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声音极轻,却足以让近在咫尺的司知芮听见。
抬眼就撞上司知芮冰冷的目光,那双眼里全是警告和寒意。
醒黛心头猛地一紧。
那药膏是真的,那话语也是真的,可心意却是最假的。
疼?
就是要让你疼。
这种痛必须忍着。
“够了。”
墨瑾昱的目光仍停在醒黛的手臂上,眉头微蹙。
“你那些宝贝东西,不用浪费在她身上。”
他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而非一个人的身体。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言外之意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装模作样。
醒黛像是得了救赎,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多谢夫人。”
她的声音轻而细弱。
“奴婢身子粗实,这么珍贵的药太糟蹋了。这点伤不碍事的。”
她说话时,目光始终低垂着,不敢抬眼去看司知芮的脸。
说完,她不敢再坐着,麻利地站起来,退到一旁。
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司知芮收回手,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掉指尖剩下的药。
她唇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无笑意,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
“二公子,二少夫人,饭已经备好了,请您们去用膳。”
墨瑾昱第一个转身,朝门外走去。
没有多余言语,甚至连看都未看醒黛一眼。
司知芮和醒黛跟在他身后。
一个步履从容,一个蹑手蹑脚。
走了几步,司知芮和前头的墨瑾昱拉开了点距离。
她悄悄侧过身,靠近醒黛,压低声音说。
“别以为这就完了。真正的戏,还没开始呢。”
醒黛心猛地一沉。
“这账,我先记着。我司知芮活这么大,还从没吃过这种亏!”
司知芮的声音更低了,却更加阴狠。
“你最好祈祷以后的日子太平。不然……”
苏宁雪的一句话,让醒黛整个人都僵住了,冷意从脚底一路窜上后脑。
那一句“这笔账”,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不知何时会落下。
……
吃饭的厅堂里。
檀木桌上已摆满了菜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墨瑾昱坐在主位上了。
司知芮袅袅婷婷地走到他下手的位置,姿态优雅地落座。
她抬眼看去,只见醒黛还站在门口,脚步踟蹰,眼神闪躲。
“妹妹快来坐呀。”
司知芮嗓音柔婉。
“你现在也是二公子的人了,别客气,跟姐姐坐下吃点东西吧。”
醒黛猛地抬头,脸色瞬间苍白。
自己不过是个被收房的妾,能站在这儿听着说话已经是抬举了。
何曾敢奢望与正室同桌而食?
可就在这时,墨瑾昱忽然动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
身旁的一张雕花楠木圆凳,往后挪开了一小段。
“坐。”
醒黛抬眼,目光飞快地往下首的司知芮扫了一眼。
那张素来温婉动人的脸庞上,此刻正挂着浅淡的笑容。
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而在瞳孔深处凝着一层薄薄的寒意。
她的视线只停留了一瞬,便急忙垂了下去。
低着头,她迈着细碎而拘谨的小步子,一步步挪到墨瑾昱身旁。
她轻轻落座,整个人绷得笔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司知芮脸上的笑意早已摇摇欲坠。
她强撑着维持体面,声音却透出一丝压抑的不悦。
“夫君,这……不太合规矩吧?妹妹终究只是个妾室,身份卑微,怎么能与您同席而坐呢?”
她眸光冷冷地落在醒黛身上,仿佛在提醒,这里不是她能随意安坐的地方。
墨瑾昱没有看她。
他从容夹起一只水晶虾饺。
将它放入司知芮面前的白玉瓷碗中。
“我这儿,不讲究那么多规矩。”
他的声音不高,“好好吃饭。”
司知芮的目光盯着碗中那只孤零零的虾饺。
那是一份羞辱,还是一份警告?
她分不清。
但她清楚地知道,墨瑾昱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
她喉咙滚了滚,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缓缓抬起手,拿起了筷子。
可那一整盘菜肴里最精致的一道——水晶虾饺,她一口都没碰。
而醒黛,是真的饿了。
自打昨日被关在柴房,滴水未进。
如今坐在饭桌前,饭菜香气扑鼻而来,肠胃早已叫嚣着抗议。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吃饱,活下去。
她抬起眼前那双银光闪闪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碟子里的第一块桂花糯米糕。
紧接着,又是芝麻酥球、莲蓉蒸饺、翡翠烧麦……
一样样精致点心接连入口。
不多时,面前的小碟子已被清了个干干净净。
她的目光,移向了桌中央那盘最引人注目的虾饺。
皮薄如纸,隐约可见里面粉嫩饱满的虾馅,诱人至极。
盘中只剩最后一个了。
她心里很清楚,在这样的场合,争抢食物是极失礼的事。
可是……
肚子又一次发出“咕噜”的响声。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伸出手,夹起了最后那只水晶虾饺,声音细若蚊呐。
“二公子,二少夫人……你们还要吗?”
“要是不用的话……我就吃了哦。”
墨瑾昱嘴角微微一扬,几乎是难以察觉的弧度。
这小丫头……
怎么一碰到吃的,反倒敢开口说话了?
“你爱吃就吃。”
他低声说道,可那话里的纵容之意,却是藏都藏不住。
“啪!”
司知芮手里的象牙筷,重重磕在了紫檀木桌上。
她倏地站起身,看向墨瑾昱,脸上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夫君,我不饿了。似云还在干活,天寒地冻的,我去看看她衣服洗完没有,别冻坏了身子。”
墨瑾昱只淡淡“嗯”了一声,再没多说一个字。
司知芮僵在原地两息,随即转身,略显仓促地离开了花厅。
厚重的门帘被掀开,寒意扑面而来,让她原本燥热的脸颊猛然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