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的旅途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当他们离开那座地下停车场，踏入阳光的一瞬间，灼热的空气就像一堵无形的墙，狠狠地撞在他的身上。白天是无法行走的，柏油路面被烤得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鞋底散发出焦糊的气味。他们只能在废弃的建筑阴影里躲藏，等待太阳那颗恶毒的眼球沉入地平线。
夜晚，温度稍降，但大地依然散发着白天积攒的热量。王磊背着昏迷不醒的张兰，瑶瑶则用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裤腿，三个人像一道孤独的影子，在死寂的废土上挪动。缺水是比高温更直接的酷刑，王磊的喉咙干裂得像是龟裂的土地，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
第三天夜里，他们在一截断裂的高架桥下休息时，危险毫无征兆地降临了。黑暗中，一双冰冷的竖瞳锁定了他们。那是一只因高温而变异的巨型蜥蜴，体长超过两米，皮肤是和干裂大地一样的灰褐色，若不是它吐出分叉的舌头，几乎无法在夜色中发现。它被活物的气息吸引而来。
王磊瞬间绷紧了身体，将瑶瑶护在身后，横握住那把卷了刃的砍刀。没有怒吼，没有对峙，蜥蜴猛地弹射而出，腥臭的风扑面而来。王磊用尽全力侧身闪躲，砍刀凭着本能劈了出去，在蜥蜴的侧腹上划出了一道不深的口子，溅出几滴暗绿色的血液。怪物吃痛，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过来。王磊来不及躲闪，只能用后背硬生生抗下这一击，整个人被抽飞出去，撞在水泥桥墩上，喉头一甜，一口血涌了上来。
“爸爸！”瑶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这声尖叫似乎刺激了王磊的神经，他看着再次扑来的蜥蜴，眼中爆发出一种绝望的凶狠。他没有再躲，而是迎着那张开的血盆大口冲了上去，将砍刀狠狠地捅进了怪物的下颚。剧痛让巨蜥疯狂地甩动着头颅，王磊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甩来甩去，但他死死地握着刀柄，任凭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巨蜥的力气耗尽了，轰然倒地，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王磊摔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手臂和后背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这些，挣扎着爬到妻女身边，确认她们没事后，才瘫倒在地。
怪物的威胁过去了，人的威胁却接踵而至。又过了几天，他们的水彻底耗尽，张兰的呼吸微弱得随时都会停止。王磊在一辆废弃的油罐车阴影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幸存者营地，只有三个人，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和他们一样面黄肌瘦。看到王磊背上不省人事的张兰和瘦弱的瑶瑶，那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种王磊在末世里见过无数次的眼神——贪婪和残忍。
“把你背上的女人和孩子留下，还有你身上的水，我们可以让你走。”其中一个拿着钢管的男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恶意。
王磊沉默着，他只是把瑶瑶拉到身后，把张兰轻轻放下，然后站直了身体，握紧了那把沾着干涸血迹的砍刀。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眼睛替他说了。那是一种野兽在护卫幼崽时才会有的眼神，麻木、冰冷，充满了同归于尽的疯狂。
对峙没有持续多久，当其中一个男人试图上前时，王磊动了。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最简单直接的一记劈砍。那人惊叫着后退，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的出现，让另外两个人瞬间清醒了，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像疯子一样的男人，恐惧压倒了贪婪，咒骂着逃进了废墟深处。
王磊没有追，他只是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他赢了，却没有丝毫喜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想杀了他们。
他从一辆废弃的卡车水箱里，找到了最后一点带着浓重铁锈味的冷却水，用破布过滤后，先是撬开张兰的嘴，艰难地喂下几滴，然后递给瑶瑶，自己才喝下那点散发着怪味的液体。好几次，他都想放弃，这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像潮水一样要将他淹没。可每当这时，瑶瑶总会用她那双大眼睛看着他，小声问：“爸爸，我们快到了吗？瑶瑶想吃草莓味的冰淇淋。”
一想到这个，王磊就感觉心脏被重新注入了力量。他会咬着牙，把妻子重新背上，牵起女儿的手，继续迈开沉重的步伐。那个传说中的龙牙城，是他心中唯一能支撑他走下去的灯塔。
***
与此同时，疯狗李虎一伙人的旅途则显得“轻松”许多，甚至可以说是一场武装游行。他们那辆经过野蛮改装，布满撞角和钢板的越野车，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钢铁巨兽，在荒芜的公路上掀起漫天尘土。
他们不缺水，不缺食物，更不缺武器。遇到小股的幸存者，他们甚至懒得下车，直接加大油门冲过去，在飞溅的血肉和绝望的哭喊声中，欣赏着挡风玻璃上的“艺术品”。有时，他们会停下来，不是因为仁慈，而是为了“娱乐”。
“老大，前面有个小营地，看样子还有几个娘们！”一个了望的手下兴奋地喊道。
李虎正用一瓶纯净水冲洗着油腻的头发，听到这话，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他舔了舔嘴唇，说道：“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正好兄弟们也憋得慌，今天开开荤。”
车队呼啸着将那个由几辆破车围成的小小营地包围。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和狰狞的匪徒，营地里仅有的几个男人很快就被打倒在地。李虎像个皇帝巡视领地一样，慢悠悠地走下车，一脚踩在一个试图反抗的男人手腕上，用力碾压，直到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响起。
男人的惨叫和女人的哭泣，在他听来是最悦耳的音乐。他的手下们冲进营地，像一群饿狼冲进羊圈，肆意地掠夺、施暴。李虎只是靠在车头，点上一根烟，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对他来说，末世不是灾难，而是将人性之恶彻底释放的乐园。
随着越来越接近传说中龙牙城的方位，他们发现路上的幸存者也多了起来，都像迁徙的角马一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李虎看着那些人麻木而又带着一丝希望的脸，脸上的嘲讽愈发浓烈。
“看看这些可怜虫，”他对着身边的手下吐了个烟圈，“真以为龙牙城是天堂？等老子到了，就让他们知道，天堂和地狱，有时候只有一墙之隔，而老子，就是那堵墙。”
手下们爆发出谄媚的哄堂大笑，车厢里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盛宴”的期待。李虎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扔掉烟头，大手一挥：“走！去晚了，肥羊可就要被别人给吓跑了！”
引擎再次轰鸣，车队卷起尘土，朝着那座在无数幸存者心中代表着希望的城市，疾驰而去。他们不是去朝圣的，他们是去屠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