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两个人几乎把我家的库房搬空了。眼下证据确凿，因是家里丑事，并未外传官府。只是赵四，他是您跟前嬷嬷的侄子，我实在不便处置，只能送到您这里来，请您定夺。”刘珍说道。
贾母一怒，手中拐杖重重一杵：“你个奴才，胆子也太大了！”
“老太太饶命！奴才只是一时糊涂，干了糊涂事。”赵四连连叩头，头都磕出血了。
“老太太，赵四在我身边服侍多年，求您宽恕他一次。”旁边嬷嬷也跪下来恳求。
第38章 看客
贾母满腹愤慨。这件事丢尽了脸面，刘珍毫无情面地揭露家丑，也让她对嬷嬷有了几分埋怨。
“够了，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刘珍你也回去吧，我身子不舒服。”语气冷冷的，是明显的逐客之意。
刘珍听得明白，连忙告退。心里想，这终究是你自己屋里的人，要如何处置我也不多言。眼下银子已入账，只可怜刘轩，损失不小，念及此处，又是一阵心疼。
“赵四不能再在东府待了，可以到西府安排些杂差。”贾母看向嬷嬷一眼，话中隐有维护。她终究不想断了这条路。
“最近对底下人的约束也该整顿一下。”贾母朝王夫人微微侧目。下人欺瞒主子的那些行为，她恐怕并非毫不知情。
“确实考虑不周，让这些人有机可乘。”李夫人轻声回应，心中却是恼怒不已。贾珍这一手，简直直接斩断了自己的财源。她还记得，外面一个鸡蛋不过一文钱，而自己手中卖出的价格却是它的百倍——想到此处，心中怒火难平。不经意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周瑞家的，顿时把她吓得脸色惨白。
“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陈夫人心里盘算，就这样结束了？看来二房在老太君心中的分量果然非比寻常。若换作大房出事，岂能这般轻易带过？虽心中不忿，却又无可奈何。便是王熙凤也偏向二房，更何况自家那位爷根本无能为力。
李夫人淡淡地看了陈夫人一眼，起身回房。她心里明白，只要有元哥儿在，老太君就不可能偏向别人，自己便无须忧虑。
听完了回报，赵琮心头沉思，果然不出所料，二房的地位在老太君心中根深蒂固。此前故意放任贾珍彻查赖府，实为探老太君的态度，结果也正如所料，最终一切还是被压了下来。
大房贾崇一向好色成性，唯利是图，对于家中事务向来漠不关心。李玮和李夫人一支，只想讨好二房和老太君，图谋顺利承袭爵位，却未想过，李夫人如何会容他们得逞？在她看来，荣国府本就是为儿子元哥儿准备的私产。自从王小姐进门以来，只育一女，再无男嗣，其背后自有用意。
何况，早年间贾瑛不慎落水而亡，原配又因难产而死，留下李玮后不久便撒手人寰，此事实在蹊跷。一个长房嫡孙身边竟无人贴身照看？究竟是谁暗中遮掩得如此严密？想到有可能涉及的人，赵琮不觉心生寒意。
思前想后，能在府中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可能唯有老太君。可她是早已知情，还是事发后为保住二房颜面才出手掩盖？
在李夫人内院，气氛低沉压抑。“你得了他们多少好处，竟让他们愿意替你掩盖？”李夫人语气冰冷地询问。
“夫人，小的确得了一些财物，只想让大家都能得点好处以图办事方便，并未料到他们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做出此等事，是小处理不周，还请夫人责罚。”话音刚落，周妈便扑通跪下，低头伏地，一言不发。
听完一番话，王夫人神色略显柔和了些。“你起来吧，这件事也不全是你的错。”
周妈暗自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里庆幸难关总算过去。
“从今天起，厨房的事你要多费心些。老太太那边已经知道了此事，日后一切开销按原来标准办理。若是再有人胆敢暗中削减，一律从严处置。”王夫人缓缓道来，随后挥了挥手，“你可以下去了。”
“是，我记下了。”周妈恭谨地点头退下。
与此同时，在王熙凤与贾琏屋内。
“那个弟弟心思难测，你以为贾珍能真正看明白他背后的算计？就算明白，他又岂会在老太太面前撕破脸。”王熙凤语带嘲讽。
“你意思是，荣庆堂之事是贾琮的手笔？”她身旁的贾琦问道。
“若不是他暗中操控，我情愿把脑袋割下来当马桶。”王熙凤瞪了他一眼。
“那他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呢？这事又是如何牵扯到他的？”对方仍是困惑不解。
“还不是因为那回荣庆堂的事情，他是给老太太递话，叫她别管闲事罢了。”王熙凤神情略紧，“这事你要多提防些，那不是我们能轻易对付的人。”
“这我自然明白。那位对家产根本不在意，他自己也已位高权重，哪里会稀罕这庶子的身份。我又怎会冒冒失失去招惹他？”贾琦笑着答道。
“我就是怕这点。若我们能与他走动得频繁些，反倒能多得些好处，日后就算有些风 ** 带来，咱们也能长久享用了。”
此时，贾琦在自己屋内用完了饭，随即前往林黛玉的居所。
刚走到门外，守在门外的一个小丫鬟脱口喊了声“三爷来了”，旋即得了几枚铜 * 作为赏钱，小脸笑得灿烂。
“你怎么反倒先来这里？是事情都已经办妥了么？”林黛玉正慵懒地靠在榻上，望着进来的他轻声说道。
“再大的事也比不得来看看你。”他说得漫不经心却笑意满满。
姑娘听他这般，皱眉嗔怪：“别开玩笑，认真的。真有事儿，你就说清楚。”
她正要坐起，却被贾琦轻轻按住，脸上泛起淡淡绯红。
“好啦好啦，有什么正事就快点说，乱动手算怎么回事？再这样，可别怪我不留情面！”话音未落，她自个儿先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贾瑞急忙解释：“是我想让玉儿安心坐着，不用起身见礼，一时着急才失了分寸，玉儿别放在心上。”还没说完，就被她轻轻掩住口。玉婉儿耳尖泛红，低声道：“不说这个了。咱们的事已经说定，我既是你的人，自然信你三分。只是我是大家闺秀，总有些规矩要守，不然将来旁人议论起来叫我怎么当得起？”
门外脚步轻响，翠缕正捧着茶进来，一见屋里情景，立即退了出去，悄悄把门合上了。
“怕什么？她日后也是你房里的人。”贾峻笑着说。
“你怎么又胡言乱语！”林玉婉听了，嗔怪地捶他几下。她手臂软弱无着力，贾峻却一脸“痛得要命”的模样叫她住了手。
他故意装出服输的样儿：“好姐姐，我知错啦。”
“这才好，看你还乱不乱讲话。”她嘟着嘴，扬起小小拳头，皱一皱鼻子。
一会翠缕端茶来，玉婉笑着说：“你别跟着我了，去服侍你们少爷吧。”说罢先笑起来。
“还不是一样的，三爷还是那个三爷，姑娘不也是原来那位？”翠缕也笑说。一说起少爷来，玉婉脸色泛红。
“你家少爷若敢怠慢我家姑娘，小心你家老爷子罚他。”翠缕说时，还向少爷眨了几下眼。他只是摇头轻笑，这一对一从，真是难缠……
忽然门外有人说：“二少爷到了。”只见宝玉快步走进来。一眼看到贾峻也在，脸上顿了一下。这几日玉婉从外头回来，他对她已没有以往那般热络，心头说不出滋味，不知她哪里不满意，特地过来问问缘由。谁想又是碰到贾峻在此，不由神色略沉。
“不想二哥也在这里，我这样过来，莫非打搅你们说话？”他开口语气略带犹豫。
“我说宝哥儿，你这是没睡饱就满处溜达？怎么，我还成闯进门来的了？”贾峻笑了笑回道。
湘云急着拦下两人：“二哥，你这大中午的不在房里歇息，跑这来做什么？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我们替你分担些。”她主要是担心再让宝琴说漏了嘴，到时候场面不好收拾。
宝琴却并不住口，“二爷一向聪慧，怎会看不出近来有些异样？你难道没有察觉，咱们几人说话做事都不同了？”
宝玉此时只顾着思考湘云的话，早把其他人都忽略了，“云妹妹，我总觉得你我都跟小时候变了。若是哪里得罪了你，请尽管讲出来，我愿意改。”
湘云脸色正了正，“哪有你想象的那种事。只因咱们年纪渐长，举止言行当然不能像小时侯那样随便，本就是很平常的事。”
“那我们干吗要长大呢？小时候大伙一块玩耍的日子，多好啊！”宝玉喃喃道。
见他越说越离谱，宝琴忍不住插话：“刚才我好像见老爷的侍从往这儿来了。”
宝玉一愣，随即紧张起来：“若是我父亲找人来问，就说你没见我人。”说罢匆匆往花园去了。
站在一旁的香菱摇头道：“你不该吓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