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阁下已授权,并确保日本政府和帝国总司令部,签署并履行《波茨坦宣言》的条款……同时也要求海陆空以及全世界范围内,日本拥有控制权的军事组织,立即停战,缴械投降……”
广播里传来一板一眼的播音腔,张家栋听不懂日语,陈嘉翻译一句,他听一句。
当陈嘉翻译到“立即停战,缴械投降”时,张家栋已是热泪盈眶,激动难耐。
日本投降了!
两人激动地相拥在一起,这一天,他们跑了好几家酒肆才买到了酒,喝得酩酊大醉。
同年9月,冀北省政府迁回保定,各部门机构重新运作,日军及日侨大规模从冀北撤离。
皇军教习所及第四监狱和国府人员交接的时候,极光小组里应外合,劫走关押在此地的三百多名同志,顺利完成任务。
10月,国民政府全面清算大小汉奸,包括秘密投靠国府拿到委任令的汉奸。
“咚咚咚……”
“来了。”
院门被人敲响,陈嘉走出去,问了句:“谁呀?”
“陈小姐,是我,朱太太让我接您去朱公馆。”
“有什么事吗?”陈嘉隔着门问。
“三缺一,朱太太催的紧,您赶紧跟我走吧。”
陈嘉皱了皱眉头,眼下全国的百姓都在游行,要求国民政府严惩大小汉奸,风声鹤唳之际,朱太太居然还有闲心打牌?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见她迟迟不肯开门,外面的人急了。
“陈小姐,陈小姐?”门被拳头砸的咣当咣当响。
“你等下,我去换身衣裳。”陈嘉找个理由应付他。
外面的人不好糊弄,道:“您先把门开开。”
“开什么门呀!”陈嘉佯装发怒,尖着嗓子说:“我一个女人家换衣裳,怎好给你们开门呀,等一会儿,死不了!”
她快速走到屋内,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该烧的也早就烧过了,她拎起装有警察署普查人员信息的皮箱,翻上屋顶,从后巷离开。
刚转入隔壁胡同,与匆匆赶来的张家栋撞了个正着。
“我刚要去找你。”张家栋从她手中接过皮箱,边走边说。
陈嘉快走着,微微喘气,急速的道:“朱太太不知道搞什么鬼,非要接我去朱公馆打牌,我觉得不对劲儿,就跑了出来。”
张家栋一副你幸好跑出来的表情,道:“朱雄辉要跑,他派人去教习所堵我,估计是要带我们一起去跑。”
“不是,他们跑他们的,非拉着我们干什么?”陈嘉纳闷道。
“这两个人,谁也不会说洋文,贸然跑到国外,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可不就想拉着我们,尤其是你,给他们当翻译。”
“想的还挺美。”
两人通过秘密渠道,迅速撤离保定。
一个月后,张家栋留在冀中根据地,陈嘉折返保定,继续担任极光小组的联络员。
保定的大汉奸们跑的跑,死的死,基本上没人认识陈嘉,趁军统冀北区扩招之际,杨正军把她塞进总务处的行政科,做打字员。
打字员是文职,不参与一线情报和行动,没有编制。
放在现在,就相当于行政事业单位的劳务派遣
这是军统最后的辉煌时刻,也是最后一次扩招,等到明年雨农死雨中之后,缩编还来不及,哪还会招人。
打字员分两种,一种是陈嘉这种,通过社保进入军统站的普通老百姓,因会打字而被录用,通常只负责简单文书的记录。
还有一种,是由内部秘密培训或选调的,负责一切要求高度保密的文书工作。
绕来绕去,陈嘉又回到了军统。
“咱们的关系,是非公开的。”茶馆里,杨正军嘱托道:“你要时刻记住,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受过训练的职业特工。”
陈嘉点头:“明白!”
“你过去的身份已经没了,就算被人认出,也咬牙坚持自己是陈晓晓,而不是陈嘉。”杨正军看着她,颇有些惋惜。
以陈嘉抗日中的功绩,如若身份还在,怎么也得是个中校,能够进入管理层,而不是在清水衙门做可有可无的打字员。
“明白!”陈嘉笑着说:“杨大哥,以后,你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还请杨处长多多关照啊。”
杨正军是少校,任职冀北区总务处处长。
“哎,要不是在长沙受了伤,将养了几年,我怎么也得混到中校了。”杨正军叹口气,继续惋惜。
陈嘉哈哈一笑,问道:“沧州那小子呢?还有晓曦姐,你和她联系上了吗?”
杨正军摇摇头,道:“沧州跟随总部迁回金陵,比我强点,中校。”
陈嘉有点失落,她曾经的三个室友,傅棠棠、张晓曦、冯晓蔓。
一个殉国,一个失踪,一个不知在哪里执行着任务。
估计此生也不会再见了。
哎,她骨头缝里的那股子伤春悲秋又冒出来了。
陈嘉摇摇头,迟疑片刻,问道:“杨大哥,你有段延培的消息吗?”
“段延培?”杨正军愣了一下,不一刻,反应过来:“哦,对,你俩是同乡呢。”
他含着笑说:“你的这位小同乡可了不得,不仅在日伪政府青云直上,现如今胜利了,成了总部的金疙瘩,不到三十岁的少将区长,这可是咱们临澧班的第一个授少将军衔的。”
“哦,厉害。”
陈嘉伸出手,鼓鼓掌,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你们两个处的怎么样?”杨正军问。
陈嘉一惊,险些呛死,连忙否认:“我们没谈!”
心里则诧异极了,他怎么会知道她和段延培处过?
“你做什么美梦呢,你跟段延培怎么可能,人家眼光高着呢,你够不着。”
杨正军表情很是无语,用带有嫌弃的目光扫了她一眼。
嘴里呵呵笑着:“我是问你俩关系处的怎么样,他现在是实权少将,必要时候,可以利用一下。”
“咳咳。”陈嘉咽了口唾沫,又喝了口水,表情恢复自然状态。
“还行,一般,段延培和唐楠的关系比较好。”
提起唐楠,杨正军的脸微微泛红,攥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锋利硬朗的五官都变得柔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