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打住,你得先告诉我,什么是‘通经断纬’,我到现在都是懵的......还有经线纬线,综片、戗色的,语棠,你要解释清楚才可以接着往下讲。”
人和人相处就和谈恋爱一样,一开始披着各个美好品质的外衣拉近关系,等关系突破到一定程度后,便开始褪去外衣,展现自己黑暗的......
总之,陆砚认为现在已经可以上点强度了。
“陆哥......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坏了,这语气怎么真像谈恋爱剧本了?
陆砚坐正肃了肃口吻,示意对面的沈语棠先放下手中丝线,慢而稳的说:
“很多事情我们不能只讲一个理论,之前我是先让你去体验教学的过程。但是现在该到第二个阶段了,咱们要往一个适合客人理解的方向讲课,明白吗?”
此时大有种学生翻身做老师的既视感,但事实上,陆砚一直是以这样心态扮演的学生。
下克上嘛,经典款。
好在对面不是个死犟的人,当即虚心请教后续。
“语棠,你认为重要的是教得正确,还是教得全面?”
她手指抵住下巴,眉头微蹙,视线凝视织机交错的丝线陷入思索。
见状,陆砚满意于对方的态度,却不想......之后迎来了四五分钟的沉默。
这、这也太干了吧!
哥们也没指望你来一次龙场悟道啊!
最后老师傅不得不自圆其说道:
“咳咳,其实都不重要。要记住,你不是收徒弟,游客也不是拜师,教不教真功夫他们不在意的。只要拍照好看、能有个好的体验......你懂我在说什么吗?教不教本事无所谓,让他们觉得学到了本事很关键。”
“陆哥,这有点......”
“大胆说,有点什么?”
“有点,不好。”
沈家有女初长成,终于看见沈语棠当面提不同意见了。
当然,陆砚并没有傲慢到‘自己一定比对面成熟,一定比对面正确’的程度,在对方陷入‘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的自我怀疑之前,立马说道:
“我只是提供一个观点,语棠,咱们以后慢慢摸索哈。”
结束了每天四十分钟的模拟教学,陆砚没去一楼的‘大通铺’——原沈秀娥的房间摆了三张床——而是去外面转转。
手指滑动屏幕,‘酒文化研究所上海总部’久违冒出几条消息。
破吉他:一周的时间过得飞快,据说,周六的酒格外好喝。
陈禹:总不是喊我吧?算了,我帮你艾特。@我系统呢
我系统呢:我也想来,但是最近有亿点忙(流泪.jpg)
陈禹:阿乐不好意思问,还是你来打听吧。@墨斗先生
所以有时候,就该陈禹创业成功,因为他深谙生意的本质——帮忙。
所谓帮忙就是,人家有需求,你主动凑上来,事情成了,你的价值被认可,就得到了认可的通俗物——钱。
莫不小看了这点,看似废话的表述,其精髓在于‘有的放矢’,跟着需求走。
这波联动,同时满足了陆砚和阿乐两人的意图,不可谓不高明。
墨斗先生:体重多少斤了?@我系统呢
破吉他:......我想问的是这个?
陆砚知道,愿意聊天的朋友怎么都会沿着槽点聊下去,也会通过各种方式,不小心泄露你想打听的信息。
水群的时间一晃而过,十点半,外面的风混着土腥气吹得脖子有点冷,但男人还不打算回到那个没有隐私的空间——
苏棠差不多要打来电话了,就像之前那样。
......
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交织的不仅是呼吸的起伏,还有从未如此清晰的、彼此渗透的日常。
在沈语棠眼中,房间的水泥地还是水泥地,桌旁立着缂丝架子,上面绷着未完成的活儿,除此之外,一切都在悄然发生——
清晨她会在沈秀娥轻手轻脚却又无处躲藏的动静中意识到对方的忙碌,隔着一堵墙,听到陆师傅他们起身的脚步和低语。
在匆匆吃完早餐还没出门的时候,已经听见楼上的讨论和响动;中午回来,她和大家围坐一桌吃饭;晚上收工后,也常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
渐渐地,熟悉了张野的酒后笑话、冯小军的腼腆,当然,还有难以概述的陆砚。
偶尔一种陌生的融洽笼罩着,让她错觉自己是这集体中的一员,忍不住跟着生出几分干劲。
可又会在沈秀娥深夜翻账本算账、那熟悉的焦虑弥漫开的时候抽离,像从热闹的戏台下来,重新变回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她也不好形容自己的心情。
有些时刻,是投入的、忙碌的、被需要的;另一些时刻,却只觉得嘈杂,仿佛那些的热闹与自己无关。
她既渴望靠近,又害怕习惯;既心生期待,又不敢深信。
天光从窗口爬进来,照亮房间里的水泥地和书桌——
陆师傅他们在这里已经大半个月了,再过差不多的时间,就是分别。
沈语棠睁开眼,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
太阳越升越高,照在三人身上,墙上的影子慢慢变短,又变长。
比预期慢了三天,但总归是进入装修第二阶段了。
这一阶段主要是给叙利亚战损风的房间做一些基础的修理,例如墙面找平、门窗换新等,事实上,之前就做过一部分——刷腻子。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次许愿的机会,小时候唱过,我是一个粉刷匠,长大居然成了真的。
当时以为,刷子是软的,涂料也是软的,手臂长期举过头顶也压根不累,小手轻轻一抖,整面墙便刷好了,真解压。
事实真的如此吗?
抽象的臆想,距离事实还是有段距离。
冯小军这几天最烦的便是这白白的腻子,太黏糊了刮不开,太用力了墙上留下刀痕。
高处要举着手,矮处要弯着腰,不管你怎么崩溃,墙面就矗在那,该抹的一厘米也少不了,该平整的,一个坑也要给它平了。
木楼梯传来脚步。
沈秀娥提着满满当当两个水壶上来,眼睛看着墙面,若无其事打听道:
“陆师傅,咱们这些天下来,房间好像,跟图上面不一样呀。”
闻言,众人停手,动作同步、用肩膀擦了擦脸。
陆砚解释道:“沈姐,下周才装些东西慢慢出效果,现在是打基础呢。”
“哦哦,是这样啊,你们忙、你们忙......一会有空的话,能不能帮忙把床腿补一下?”
害,原来饶了一圈就为个这啊。
该说不说,讲话效率很江湖。
“没问题哟,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