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槌沟的雾气带着甜腥气,那是腐殖土混着百年老参的味道。曹大林拨开齐腰深的蕨菜丛,鹿骨钎子轻轻探进黑土,像针灸师号脉般谨慎。
“停。”他突然压低身子。前方十步外的椴树下,几株六品叶参苗在晨光中舒展叶片,芦头盘结如龙,分明是棵罕有的“坐地参”。
曲小梅红绳还没系上,就听见林子里传来咔嚓的断枝声。三个穿劳保服的男人从红松后转出来,领头的是个刀条脸,手里拎着的军工锹还沾着新鲜泥土。
“哟嗬!捡现成啊?”刀条脸咧嘴,露出镶金的门牙,“这参是俺们先盯上的!”
徐炮当即就要发作,被曹大林按住。他注意到对方鞋帮上沾着某种蓝色苔藓——只有铀矿洞深处才长的东西。
“哥们哪条道上的?”曹大林慢悠悠给参苗系红绳,“这参认得主,看芦头起码五十年,你们军工锹才出厂几年?”
刀条脸脸色一变。身后矮个子突然亮出猎刀:“少废话!识相的快滚!”
恰在此时,林为民的辐射仪尖叫起来!指针正对着那几人挎包——里面分明装着放射性样本!
“你们不是采参的。”曹大林踏前一步,“地质队的?还是...盗矿的?”
剑拔弩张间,栓柱突然指着参苗惊呼:“快看!”
只见那棵六品叶参苗无风自动,叶片簌簌发抖,地底传来细微的断裂声——竟是参体自己在往深处缩!
“参王通灵!”吴炮手烟袋都掉了,“它不乐意让歹人碰!”
刀条脸恼羞成怒,抡锹就挖。一锹下去,土里突然窜出几条红纹蚯蚓,扭曲着缠上他手腕。矮个子举刀要砍,却被地涌出的蚁群爬满裤腿。
“山神发怒了!”新人们吓得连连后退。
曹大林却蹲下身,轻轻拨开参苗周边的“蜇人草”——种会让皮肤红肿的毒草。底下露出截锈蚀的铁管,管口还在丝丝冒白气。
“难怪参王要跑。”他用钎子敲敲铁管,“这是日军留下的废气排放管,你们挖参惊动了毒气层。”
刀条脸这才慌了,手上被蚯蚓咬处已肿起紫斑。曹大林抛过去一包药粉:“用尿调和了敷上,能保命。滚吧。”
那几人狼狈逃窜后,曲小梅小心移开毒草丛。只见参苗并非下缩,而是被地下气体顶得位移——下方是个巨大的空洞!
“是参王洞的侧室!”吴炮手激动得老泪纵横,“赵把头说的没错,真有这地界!”
他们用绳索吊下探查。洞壁满是参须状的结晶,正中石台上供着个陶瓮,瓮里竟是上百粒金灿灿的参籽!瓮底刻着满文:“山神泪,救荒年”。
更神奇的是,辐射仪在这里完全失灵,所有电子设备都停了摆。
“强磁场屏蔽。”林为民摸着洞壁上的晶体,“这些矿物能吸收辐射...赵把头是用参王洞在镇着矿毒!”
曹大林取走三分之一种子,余下的原样封存。出洞时他在洞口做了伪装,撒上刺玫籽和蜇人草——让后来者知难而退。
返回途中,他们撞见刀条脸一伙正围着棵假参苗挖掘——那是曹大林早年设的疑冢,底下埋着个蜂巢。此刻蜂群正炸窝般追得他们屁滚尿流。
“该!”刘二愣子解气地骂。
深夜宿营时,曹大林被怀中的参籽烫醒。取出看时,种子在月光下竟发出莹莹微光!他循着光走到营地外围,发现地表有处异常的裂纹。
挖开三尺,露出个铁匣。里面是赵把头的另一本日记,写着:“倭寇逼甚,不得已假意导其至假矿脉。真矿在鹰嘴砬子下,有河獭守之...”
日记最后一页画着详细地图,标注着真正的铀矿位置——竟在阿什河源头!
曹大林连夜带人赶往河源。月光下,只见上百只河獭正衔石堵洞,忙得热火朝天。为首的老獭看见人类,警惕地人立而起,胸前白毛如月牙。
“它们...在自救?”林为民震惊。
检测显示,河獭堵塞的正是辐射泄漏点!这些生灵竟比人类更早意识到危险!
曹大林下令帮忙。众人运石垒坝,老獭们起初戒备,后来竟学着人的样子传递石块。天亮时,泄漏点被彻底封死。
作为回报,老獭叼来条罕见的金鳞细鳞鱼,放在曹大林脚边。鱼鳃处闪着蓝光——竟是吞食了放射性微粒的变异种!
林为民小心取样后,曹大林将鱼放回上游:“让它带走吧,大自然的账,得自然来算。”
返程那日,棒槌沟下起太阳雨。彩虹桥下,那棵六品叶参苗竟开出淡绿小花——这是百年难遇的“参花现世”!
吴炮手带头跪拜,唱起古老的参谣:
“参花现哎——祥瑞开——”
“山神笑哎——福气来——”
“黑土埋哎——金不换——”
“子孙孝哎——万代传——”
歌声中,参籽在曹大林怀中微微发烫,像颗苏醒的心脏。
而远处山梁上,刀条脸正用望远镜窥视,嘴角咧出贪婪的弧度。他脚边,躺着几只被毒杀的河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