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所谓的“VIp通道”,并非实体,而是一道于无尽灰色线条中强行辟出的光之路。
光芒纯粹而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踏足其上,仿佛行走在一柄横贯虚无的裁决之刃上,每一步都带着直抵灵魂的锋锐感。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无法用任何已知空间概念来描述的所在。
这里没有穹顶,没有墙壁,没有边界。
上下四方,皆是深邃到令人心悸的纯粹虚无。
在这片虚无的正中央,悬浮着一架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天平”。
它非金非玉,通体由纯粹的、仿佛宇宙初开时第一缕秩序之光编织而成。
天平的横梁笔直如绝对公理,两端的托盘则如两轮寂静的星云,缓缓旋转,一端烙印着繁复的“因”,另一端则辉映着简明的“果”。
这,便是“逻辑天平”。
林小凡一行人,便被那道光路直接送到了代表“被告”的托盘之上。
脚下的光芒托盘稳固如山,却又虚幻得仿佛一触即碎,这种矛盾的感受,让所有人都心神一凛。
而在天平高高的横梁正中,端坐着审判此地一切的存在。
那并非任何形态的生灵,而是一团不断变化、聚散无常的云雾。
它时而凝聚成严谨的几何图形,时而又溃散为亿万种色彩斑斓的可能性尘埃。
它没有眼睛,却仿佛有亿万道目光,从每一个“可能”的维度审视着下方;它没有嘴巴,却有宏大而漠然的意志如潮水般充斥着整个空间。
“主审官——‘概率云’。”
丹辰子的声音在众人心底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不判断对错,不理会善恶,它只裁定……可能性。”
众人心中一沉,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原告席。
那里,代表宇宙审计局的存在已经就位。
它同样非血肉之躯,而是一个由无数闪烁着银光的法条、判例、公理所构成的“规则集合体”。
它如一座由法律堆砌而成的山峰,每一个字符都释放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光,充满了绝对的、程序化的威严。
就在这时,那股熟悉的、带着火锅香气的戏谑意念,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再次连接到了林小凡的脑海。
是规则律师。
“感觉如何,我的当事人?这里的装潢还符合你的品味吗?”
“前辈,别开玩笑了。”
林小凡苦笑,“这地方……该怎么打?没有陪审团,法官甚至不是一个‘生命’。”
“问得好。”
规则律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赞许,“记住,忘掉你们凡人世界里的雄辩、悲情或者证据。在这里,那些都是无意义的噪音。”
“这场审判的核心,不是‘说服’法官。你无法说服‘概率’,就像你无法说服一场风暴转向。你要做的,是用你们自己的‘逻辑’,去‘影响’它,去‘污染’它!”
“让‘林小凡胜诉’这件事,在整个宇宙的因果逻辑链条中,变得比‘林小凡败诉’,拥有更高的权重,更趋向于一个‘稳定’的、‘必然’会发生的结果。当天平认为你这边的‘可能性’更大,更符合‘逻辑稳定’时,你就赢了。”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影响概率?污染逻辑?
这已经不是诉讼,这根本是一场形而上学的战争!
王大锤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股来自“概念稳定锚”的绝对自信,沉声道:“管他娘的什么概率,老子的锤子,就是最大的道理!”
钱小小则深吸一口气,翻开了自己撰写的诉状,那上面每一个字,都经过了她的千锤百炼,此刻在她眼中,那不是文字,而是一条条蓄势待发的逻辑锁链。
就在此时,审判开始了。
没有法槌敲响,没有威严宣告。
那高居横梁之上的“概率云”只是微微一荡,仿佛一阵微风拂过湖面。
对面的“规则集合体”随之启动。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直接将它的陈述,以“规则”的形式,投射到了“逻辑天平”之上。
“第一:‘星之寄生虫’,代号‘样本p’,其存在本身,即是对宇宙基础规则的污染,构成‘规则层级’的危害。”
一道银色的逻辑链条,从规则集合体中射出,精准地落在了被告席的托盘上。
嗡——!
天平的被告端猛地向下一沉!
那边的光芒瞬间炽盛了数倍,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压力,如同整个宇宙的秩序重量,轰然压下!
“第二:被告林小凡,作为‘虚空吞噬鼎’的现任持有者,与‘样本p’形成了事实上的共生关系,其行为延续并扩大了该污染。其存在,即是污染源的延续。”
又一道更粗壮的逻辑链条落下。
轰!
被告席托盘再次下沉,天平已经呈现出明显的倾斜。
那股“规则压力”陡然暴增,王大锤闷哼一声,感觉自己刚刚凝聚起来的昂扬斗志,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寸寸碎裂。
他甚至感觉,自己手中那柄无形的、由信念构筑的锻造锤,都开始变得虚幻。
“第三:根据《宇宙灾害性样本管制法》第11条,凡主动或被动与危害性样本融合者,应被视为样本本身,予以最优先级的‘格式化’处理。”
“第四:基于‘初始之炉’项目失控的不可逆性,为维护宇宙整体稳定,防止‘信息疫病’进一步扩散,对污染源头及相关载体进行‘概念性抹除’,是逻辑上的最优解,也是可能性最高的善后方案。”
一条又一条,坚不可摧,环环相扣!
那“规则集合体”的陈述,没有丝毫情感,却引动了整个法庭基础规则的共鸣。
它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条公理,不容辩驳,不容置疑。
被告席的托盘一沉再沉,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
林小凡一行人,只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在这股恐怖的规则压力下被飞速削弱。
神魂在颤栗,构成他们自身的“概念”开始变得模糊、稀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纯粹的逻辑洪流彻底冲刷、分解,从这个宇宙中彻底消失!
天平,已经倾斜到了一个危险至极的角度。
主审官“概率云”静静地悬浮着,它的形态,似乎正随着天平的倾斜,逐渐向一个“判决已定”的稳定态坍缩。
败诉,似乎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