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而威严的警告声,如同实质的冰水,泼洒在刚刚脱离虚空险境、满心归乡喜悦的林琰心头。
“前方乃东麟仙域辖境!来者止步!报上名号、来历!否则视同入侵,格杀勿论!”
透过星舰那透明的穹顶,已经可以清晰看到远方那十几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他们身着制式的亮银仙甲,甲胄上铭刻着麒麟踏火的图腾,显然是隶属东麟仙域的正规仙兵仙将。为首的是一名气息沉稳、目光如电的中年将领,其修为赫然达到了玄仙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踏入金仙大道!其身后的队员,也皆是真仙后期乃至玄仙初期的好手,十几人组成的战阵气息相连,威压凛然,足以让寻常玄仙后期修士都感到窒息。
他们悬浮于仙界光膜之外,如同忠诚的卫士,警惕地审视着这艘突然从虚空深处驶来的、造型古怪、布满伤痕的陌生星舰。星舰那非主流的古老样式以及舰体上那明显是经历了惨烈空间风暴留下的扭曲痕迹,无不透着诡异和危险的气息,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林琰心中一凛,瞬间冷静下来。喜悦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高度的警惕和飞速的思考。
东麟仙域?他记得这是仙界东方的一个大仙域,实力雄厚,规矩森严。自己乘坐的这艘来自万古之前虚空神殿的星舰,太过扎眼,一旦处理不好,极易被当成域外邪魔或入侵者,后果不堪设想。
绝不能暴露星舰的真实来历!甚至不能让其被仔细检查!否则后患无穷。
心念电转间,林琰已有决断。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仙元,将声音平和地送出星舰,既不显卑微,也不带傲慢,唯有历经风浪后的沉稳:“散修林琰,于虚空秘境中误入一处古传送阵,遭逢空间风暴,侥幸脱险,流落至此。并非有意冒犯仙域威严,只为归返仙界。”
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位仙兵仙将的耳中。
那为首的玄仙巅峰将领眉头微皱,目光如炬,似乎要穿透星舰的屏障看清内部虚实:“散修?何种古传送阵能横渡如此遥远的虚空?你这飞舟样式古怪,伤痕累累,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
他的神识更加仔细地扫过星舰,当察觉到星舰虽然残破,但材质非凡,蕴含着他无法理解的古老道韵时,眼中的怀疑之色更浓。尤其是星舰表面那些被虚空蠕虫刮擦啃噬留下的痕迹,其中残留的微弱混沌气息,让他更是心生警惕。
林琰暗道麻烦,知道对方不会轻易相信。他一边暗中沟通乾坤炉,将其转化出的精纯仙元模拟出经历空间风暴后应有的紊乱和虚弱气息弥漫整个星舰内部,一边继续回应道:“在下亦不知那古传送阵底细,触发后便遭厄难,险些殒命。至于这飞舟,乃是在下于一处古遗迹中偶然所得,代步之物罢了,如今损毁严重,恐难持久。还请仙将行个方便,允我入界休整。”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将自己摆在了一个侥幸逃生、飞舟将毁的落魄散修位置上,降低对方的敌意和贪念。
那将领闻言,神色稍缓,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一个能拥有如此古老飞舟(即便损坏)的散修,或许有些机缘,但也可能意味着麻烦。他冷声道:“既如此,打开飞舟禁制,出来接受查验!若身份无误,自然放你入界。”
林琰心中暗叹,果然还是要面对这一步。出去接受查验?他这玄仙初期的修为在对方眼中一览无遗,倒是符合“侥幸逃生”的状态,但星舰内部的东西,尤其是中央那能量晶体、导航罗盘,乃至他身上的乾坤炉、虚空碎片等物,哪一样都不是能见光的。
绝不能让他们登舰!
“仙将明鉴,”林琰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虚弱,“在下于空间风暴中神魂受损,仙元紊乱,此刻实在难以维系飞舟禁制全面开启。且飞舟内部于风暴中已是一片狼藉,恐污了仙将法眼。在下愿以心魔起誓,绝非奸邪之辈,只为寻一处安静之地疗伤。若仙将不放心,可派人随行监视,直至我觅地降落。”
他这番话以退为进,点明自身“伤势”,暗示舰内混乱不堪没啥好看,甚至愿意接受监视,显得坦荡,实则避免了对方深入检查。心魔起誓对仙人而言具备一定的约束力,也能增加些许可信度。
那玄仙巅峰将领闻言,沉吟起来。对方愿意发下心魔誓,且同意被监视,姿态放得较低。他仔细感知星舰,确实能察觉到内部能量流转不畅,气息紊乱,像是随时会散架。或许真是一个走了狗屎运又倒了血霉的散修?
严格来说,这种来历不明者需严格审查,但如今仙界局势微妙,各大仙域对外来者的态度也并非铁板一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确认不是大规模入侵或魔头,一个小小玄仙初期的散修,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派人监视其降落,料也无妨。
就在他准备点头应允时,他身旁一名副手模样的年轻仙将却忽然低声传音道:“队长,我看这飞舟虽破,但材质极不简单,像是某种早已失传的古神金,或许……有点价值?不如……”
那玄仙巅峰将领目光微微一眯,再次扫过星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但很快压下。古神金固然珍贵,但为此强行动手,吃相太难看出,且万一这散修真有什么后台(能拥有这种飞舟的散修本身就不寻常),反而麻烦。不如先放其入境,暗中监视,若真是无根浮萍,再徐徐图之不迟。
念及于此,他冷哼一声:“既如此,便依你所言。发下心魔誓,然后跟随我等指引,前往‘流火荒原’的临时停泊点降落,不得前往其他区域!若有异动,休怪本将无情!”
流火荒原是东麟仙域边缘一处颇为荒凉的区域,仙灵气稀薄,多有险地,设在那里临时停泊点,也是为了安置这些来历不明的虚空来客,便于监控。
林琰心中一定,知道暂时过关了。他立刻依言发下了一个范围模糊的心魔誓(只承诺非奸邪、非入侵,对自身来历等细节皆未提及),随后操控着星舰,老老实实地跟在那队仙兵仙将之后,向着仙界光膜驶去。
穿过那层氤氲的仙气光膜时,林琰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浓郁而熟悉的仙灵之气扑面而来,浑身毛孔都不由自主地舒张开来,远比在虚空中舒畅百倍。终于回到了仙界!
在仙兵们的“护送”下,残破的星舰缓缓航行在仙界的虚空中,下方是无垠的、闪烁着各色仙光的大地和星罗棋布的浮空仙岛。约莫过了小半日,一片赤红色、弥漫着淡淡硫磺气息、地表可见无数凝固熔岩痕迹的荒原出现在眼前。
荒原边缘一处相对平坦的区域,设立着几个简单的平台和阵法,依稀能看到几艘样式各异的飞舟停泊,有的同样破损,有的则显得颇为诡异,周围都有仙兵看守。这里便是流火荒原停泊点。
“就在那里降落!”领队的仙将指向一个空着的平台命令道。
林琰操控星舰缓缓降落平台。舰身触地,发出沉重的闷响,激起一片尘土。
“你在此安心疗伤,未经许可,不得擅自离开荒原范围。”那仙将丢下一句话,留下两名真仙后期的仙兵在远处监视,便带着其余人转身离去,似乎并不愿在这荒凉之地多待。
待他们走后,林琰才真正松了口气。总算有惊无险地进入了仙界,虽然是被半监视状态,但至少脱离了最危险的虚空环境。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星舰,而是先仔细探查了一番自身状态。伤势在仙界浓郁仙气环境下恢复快了很多,但神魂的疲惫和仙元的亏空仍需时间调理。更重要的是,这艘星舰绝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太容易惹人觊觎。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他先是装作疗伤,暗中却将神识蔓延出去,熟悉周边环境,同时留意着那两名监视仙兵的动静。
数日后,趁着一个夜色深沉(仙界亦有昼夜之分,乃法则显化)、两名仙兵略有松懈的时机,林琰悄然行动。
他先是彻底关闭了星舰所有能量反应,让其变成一块真正的“废铁”,随后又在舰体内布置了几个隐秘的预警和自毁禁制(以防万一有人强行闯入发现秘密)。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淡薄虚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下了星舰,借助荒原上嶙峋的怪石和凝固的熔岩流的掩护,迅速远离了停泊点。
那两名监视的仙兵,只觉那艘破飞舟彻底没了声息,以为是那散修在潜心疗伤,并未过多在意,根本未曾察觉林琰已金蝉脱壳。
远离停泊点后,林琰收敛所有气息,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荒原之外疾驰而去。他需要先找到一个有人的仙城,了解当前仙界的局势和时间流逝情况,再图后续。
飞行了约莫一日,穿越了荒芜的地域,前方终于出现了稀疏的植被和零星的村落。仙灵之气也逐渐变得浓郁起来。
在一处偏僻的山谷,林琰停下身形,换上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仙界常见的青色道袍,将修为遮掩在真仙后期 level(既不太弱引人欺凌,也不太强惹人注目),这才继续赶路。
又过了半日,一座依山而建的仙城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城楼高耸,仙光缭绕,城门处车水马龙,各族修士往来不绝,城门口悬挂着匾额——流火城。
终于接触到仙界正常的聚集地了。
林琰整理了一下仪容,随着人流,缓步走向城门,目光平静地扫过城门口张贴的一些告示和进出盘查的兵士,心中古井无波。
新的开始,就在此地。而他首先要做的,是弄清楚,自他飞升之后,仙界已过去了多少岁月?以及,他那“好徒弟”萧绝的势力,如今又蔓延到了何种地步?
他随着人流,缴纳了少许入城仙晶,步入了流火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