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小红翻文件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这边。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头把文件理得更齐——有些话，等会儿再说也不迟。
比如仓库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符咒防水袋，比如冷链车上已经贴好的“甜镇阴阳”标语，比如...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物资。”
当小红裹着风的声音撞进林观鹤耳里时，他正盯着云知夏头顶翘起的呆毛——那是小姑娘刚才踮脚整理陆星瑶发梢时弄乱的。
此刻他喉结动了动，后槽牙轻轻咬了咬，掌心还残留着陆星瑶指尖的温度。
这温度让他想起昨夜在地道里，雷符炸响前陆星瑶塞给他的巧克力，甜得发苦，却比符咒更烫。
“所有物资？”
林观鹤重复了一遍，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云知夏的草莓发卡。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击着肋骨，像在敲战鼓。
三个月前他还是蹲在巷口啃冷包子的外卖员，现在要带着陆家的无人机和全城的糖饼，去堵住千年邪物的怨气——
这事儿说出去能把老张头的糖饼摊笑塌，但此刻他望着陆星瑶眼下的青影，望着小红怀里整整齐齐的文件，突然觉得这荒诞里藏着最实在的底气。
“符咒防水袋用的是纳米涂层，暴雨天也不漏。”
小红抽出最上面一份文件，纸页在风中簌簌作响，“无人机队分成三组，A组覆盖老城区，b组盯紧工地聚集的东郊，c组……”
她突然顿住，耳尖泛红，“c组是星瑶姐特别标红的，是你常送外卖的几个小区，还有云知夏的福利院。”
云知夏的手指悄悄勾住林观鹤的小拇指。
小姑娘的手暖乎乎的，像一块化了一半的奶糖：“观鹤哥哥，福利院的李奶奶说要给糖饼盖章，她刻了个‘甜镇百邪’的萝卜章。”
林观鹤低头，看见她眼睛里闪烁着晨光，像装了整个春天的糖罐。
他忽然想起地道里那团翻涌的黑雾，想起它裹着怨气往云知夏脖子上缠时，自己把最后半块糖饼塞进小姑娘嘴里的手——现在这双手，要托起整座城的糖饼。
“好。”
他松开云知夏的手，却在转身时轻轻揉了揉她头顶的呆毛，“那我们就按计划行事。千年邪物的威胁，今天必须解决。”
话音未落，陆星瑶的手就覆了上来。
她的指尖还带着玛莎拉蒂方向盘的余温，却把林观鹤的手掌攥得发疼：“我让人在指挥中心备了热可可。”
她仰起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你上次说驱完邪要喝甜的，这次……我让人加了双倍奶泡。”
林观鹤看着她。
这个总把“本小姐”说得像小钢炮的姑娘，此刻手腕上还留着昨夜翻资料时蹭的红印，真丝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歪了半寸——那是她刚才拽他手腕时扯乱的。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在陆氏集团顶楼的会议室，她抱着胳膊看他画符，嘴角挂着“骗子也配进陆家”的冷笑。
现在她的掌心沁着薄汗，却比任何符咒都让他安心。
“星瑶姐！”
小红突然指着玛莎拉蒂的仪表盘，“无人机队说半小时后能完成最后调试。”
她又翻出手机，屏幕亮着镇灵局的内部通知，“萧宁组长刚发消息，地道附近的怨气浓度半小时内涨了三倍——”
“走。”
陆星瑶松开林观鹤的手，转身时带起一阵香根草的风。
她弯腰把云知夏抱进副驾驶，动作轻得像捧一捧雪：“清欢在福利院等你，她带了新烤的蜂蜜饼干。”
小姑娘眼睛一亮，立刻把草莓发卡塞进林观鹤口袋：“观鹤哥哥要戴哦！”
林观鹤上后座时，膝盖撞在车门上。
他低头，看见脚边码着整箱的符咒防水袋，袋子上印着歪歪扭扭的“甜镇阴阳”——是云知夏用彩笔涂的。
车发动时，他摸出手机，萧宁的消息还在闪：【邪物有异动，速来】。
他回了个“在路上”，抬头正撞进陆星瑶从后视镜里投来的目光。
“我爸在指挥中心。”
她转动方向盘，玛莎拉蒂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像敲在鼓面上，“他让人把监控屏换成了热力图，说要亲眼看着糖饼飞上天。”
林观鹤望着车窗外飞掠的梧桐树影。
晨光里，已经有工人在往冷链车上贴“甜镇阴阳”的标语，老张头的糖饼铺前排起了长队，几个穿校服的学生举着手机拍，弹幕里“鹤哥糖饼”的字样滚动成一片。
他忽然想起系统刚激活那天，他蹲在便利店门口画黄符，被保安当成贴小广告的撵。
现在他望着陆星瑶绷紧的后颈，望着小红在副驾上快速翻动文件的手指，突然明白所谓“最浪天师”的底气——从来不是雷符有多厉害，而是有人愿意把他的糖饼，变成整座城的糖饼。
玛莎拉蒂拐上主路时，陆星瑶的手机响了。
她按了免提，陆父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比平时更响：“星瑶，指挥中心的无人机操控台我让人擦了三遍。”
停顿两秒，又补了句，“小林爱吃的糖饼，我让厨房蒸了两笼。”
林观鹤望着车外渐次亮起的高楼，忽然笑了。
他摸出云知夏的草莓发卡别在领口，看它在风中轻轻摇晃。
前面路口的红灯亮起，陆星瑶踩下刹车，玛莎拉蒂的影子里，几个穿外卖服的小哥正往保温箱里塞糖饼——那是老张头特意给“鹤哥老客户”留的。
“到了。”
陆星瑶指着前方玻璃幕墙映着晨光的大楼，“陆氏集团28楼，指挥中心。”
林观鹤推开车门时，风卷着糖香扑进来。
他望着楼顶闪烁的信号塔，那里停着排好队的无人机，像一群蓄势待发的鸟。
陆星瑶已经走到他身侧，高跟鞋敲出利落的节奏。
小红抱着文件跟在后面，忽然轻声说：“符咒防水袋的样品，我给你留了一个。”
她从包里摸出个小袋子，上面歪歪扭扭画着笑脸，“云知夏说，要让每个邪祟都看见鹤哥的笑。”
林观鹤接过袋子，指尖触到布料上的针脚——是手缝的。
他抬头，陆氏集团的玻璃门缓缓打开，门内站着个穿深灰西装的中年男人。
那是陆星瑶的父亲，此刻他正对着他们挥手，身后的监控屏上，热力图的红点像星星在闪。
风掀起林观鹤的衣角。
他把草莓发卡往领口按了按，跟着陆星瑶走进门去。
门内的灯光涌出来，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