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未解。
张天尊身躯摇晃，周身雷光紫黑交织，头顶第一道暗红阴雷已撕开云层，水桶粗细，裹挟着九幽秽气，直劈摇摇欲坠的万雷朝宗殿。
晶柱血光炽盛，为阴雷指引落点。
“阵枢…必须毁…”张天尊嘴角墨血滴落，声音嘶哑破碎。
他猛地抬手指向晶柱基座一处不起眼的凹槽，槽内嵌着半块焦黑的龙虎山雷纹玉髓碎片。
“污血…浸透玉髓…替了地脉节点…毁掉它…断根…”
话音未落，阴雷已至殿顶。残余雷符光幕纸般破碎。
袁宝咬牙掷出五仙令旗，旗面符文燃烧，五道黯淡虚影迎向阴雷。
甫一接触，虚影哀鸣崩散。
令旗焦黑坠地。陈铁山狂吼着将铁锹掷向阴雷，铁锹瞬间熔为赤红铁水。阴雷势不可挡。
秦岳古剑清光暴涨欲再拦截，身形却踉跄一步，拄剑咳血，冰蓝剑幕明灭不定。
来不及了。
阴雷的毁灭气息压得骨骼咯咯作响。
右臂纹身灼痛中传来八岐贪婪的悸动——它对这污秽雷霆有着本能的渴求。
傩神遗玉悬在身前，金芒微弱却顽固。
爷爷守护营台镇的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
赌一把。
我合身扑向晶柱基座，左手抓住那半块浸透污血的雷纹玉髓。
触手滑腻阴寒，无数怨毒嘶嚎直冲神魂。
八岐纹身黑红邪气自发缠绕手臂，与玉髓污血疯狂撕咬吞噬。
“王尚！”袁宝惊吼。
不管了。
我举起雷纹古剑，将残存圣血与八岐邪力尽数逼入剑身。
剑身紫电彻底熄灭，转而腾起妖异的黑红火焰。
火焰核心，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芒源自傩玉。
剑锋带着全身重量，狠狠凿向基座凹槽。
目标，那块被污血浸透的玉髓碎片。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耳膜欲裂。
晶柱基座坚硬的邪异晶石炸开蛛网裂痕。凹槽内玉髓碎片应声而碎。
异变陡生。
碎玉中积蓄的污秽地脉之力失去依托，化作粘稠黑红狂潮反冲。
黑红火焰包裹的雷纹剑首当其冲，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蔓延。
狂潮顺剑身倒卷，狠狠撞入我右臂。
“呃啊！”剧痛撕扯灵魂。八岐纹身如活物般蠕动凸起，疯狂吞噬涌来的污秽地脉之力。
纹路肉眼可见地加深、蔓延，邪戾气息暴涨。视野彻底被猩红覆盖，青椒的意念被彻底淹没。
头顶，失去玉髓指引的暗红阴雷轨迹一偏，擦着万雷朝宗殿飞檐轰落。
轰隆——！！！
半边引雷坪被炸成齑粉，污血法阵沟壑断裂。
冲天血光骤暗。
晶柱剧烈摇晃，顶端搏动的晶石核心光芒紊乱，表面爬满细密裂纹。
“阵枢…破了…”张天尊脱力跪倒，被弟子抢上扶住。他看着晶柱，眼中并无喜色，只有更深沉的疲惫与忧惧。
“污血…已渗入地脉…龙虎山根基…伤了…”
秦岳剑指一引，古剑清光化作冰蓝锁链缠向濒临崩溃的晶柱，试图彻底绞碎它。
袁宝和陈铁山也强撑扑上。
无人注意。
瘫倒的玄明道人残躯下，渗入焦土的黑液如同拥有生命，正悄无声息地汇聚成一条细小的暗红蛇影。
蛇影怨毒地瞥了一眼被八岐邪气包裹、痛苦低吼的我，倏地钻入地缝，消失无踪。
右臂灼痛如烙铁。
八岐纹身贪婪吸吮着污秽地脉之力，邪念如藤蔓缠缚神智。
傩神遗玉悬在胸前，微弱金芒竭力护持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晶柱在秦岳剑光下寸寸碎裂的爆响，仿佛从极远处传来。
张天尊染血的手抓住我左腕，触感冰凉。
“撑住…孩子。侍神宗的毒计…不止于此。昆仑…他们真正的祭坛在昆仑…”他声音渐低，目光投向西北天际，那里阴云翻涌，似有更深的劫数在酝酿。
破碎的晶柱核心，最后一点暗红光芒湮灭。
万雷朝宗殿的废墟上，死寂弥漫，只余粗重的喘息和风卷残烟的呜咽。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张天尊的手像块浸透冰水的沉铁，压在我左腕上。
他指缝里渗出的墨色血迹黏腻冰凉，混着龙虎山焦土的腥气钻进鼻孔。
右臂的灼痛正节节攀升，八岐的邪念在污秽地脉滋养下疯长，如同藤蔓绞紧骨髓。
视野里，破碎的引雷坪在摇晃，秦岳的冰蓝剑光绞碎晶柱的残骸，碎石裹着粘稠黑液四下迸溅，像一场肮脏的雨。
“撑住…”张天尊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朽木，每一个字都耗尽了残存的气力。
他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向西北，那片天空灰得像裹尸布，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昆仑…祭坛…在昆仑…侍神宗的…根…”
他喉头咕哝一声，更多墨黑的血沫涌出嘴角，抓住我腕子的手骤然失力，滑落下去。
弟子们抢上前扶住他瘫软的身体，那张曾执掌雷霆的脸上只剩一片死灰。
万雷朝宗殿的废墟在他身后沉默，断裂的梁柱指着污浊的天空，像一具被抽干了脊梁的巨兽残骸。
昆仑。
这两个字砸进混乱的脑海，激起更深的寒意。
那不是山，是坟场，是侍神宗经营了不知多少年的毒巢。
玄明道人残躯下渗走的蛇影，张天尊咽气前最后的警告，还有我右臂里翻腾咆哮、渴望着更多污秽力量的八岐邪魂…碎片在猩红的视野里旋转，拼凑出一个巨大而狰狞的轮廓。
“带天师…回殿…”一个弟子哽咽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残存的龙虎山门人簇拥着张天尊冰冷的躯体，踉跄退向那摇摇欲坠的废墟深处。
每一步都踏在血与泥里。
袁宝拖着一条几乎抬不起来的胳膊，踉跄着挪到我身边，蜡黄的脸被汗水和血污糊住，只有眼睛还亮得吓人。
“尚哥…你胳膊…”他盯着我右臂，声音干涩。
那上面的八岐纹路正像活物般蠕动，黑红邪气丝丝缕缕地蒸腾出来，周围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硫磺似的灼热腥气。
陈铁山拄着他那把卷了刃的铁锹，锹柄深陷在焦黑的泥地里。
他半边身子都是凝固的血痂，粗重的喘息扯动伤口，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似的杂音。
他没说话，只死死盯着我右臂上那妖异的纹路，古铜色的脸绷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