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噜噜——!”
“土豆银梭”号又放了个带卤香味的尾屁,飞船在七彩星流里猛地一栽歪,像被无形巨人踹了一脚。陈哈子正蹲地上心疼地摸他那缠满菌丝胶带的石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颠,整个人“嗷”一嗓子就扑了出去,石钵脱手,骨碌碌滚向角落里一个滋滋冒黑烟的管道接头。
“我的碗!”
陈哈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手脚并用往前扑。那石钵在甲板上滚得正欢,“哐当”一声,不偏不倚,碗口朝上,稳稳当当接在了一根正往下滴答着某种粘稠、黑亮、散发着机油和铁锈混合怪味的管子下面。
嘀嗒…嘀嗒…
几滴黑油精准落入石钵裂缝边缘的胶带上,发出轻微的“滋啦”声,冒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白烟。
“完了完了!老子的传家宝碗!被这破船的黑心油给腌入味了!”陈哈子扑到跟前,看着石钵里那点刺眼的黑油,脸都绿了,手指头哆嗦着想去擦又不敢碰。
“腌入味也比碎成八瓣强!”星尘头都没回,手指在光屏上快划出残影,眉头拧成了疙瘩,“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你的碗!看外面!星海物流那帮狗皮膏药又黏上来了!比嗝爷的脚气还难甩!”
王大花几步冲到舷窗前。只见飞船后方那片绚烂流淌的七彩星尘中,一个刺眼的银色尖角正顽强地钻出来,如同浮出水面的鲨鱼鳍。虽然那艘快递舰还在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幅度惯性抖动着,但整体速度明显在加快,锃亮的舰体在星云光芒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阴魂不散!”王大花啐了一口,转身对着角落吼,“老抠!死了没?没死就赶紧给老娘干活!扫描这片鬼地方,找个能甩掉这铁皮箱子的犄角旮旯!能源不够就省着点用你那对红眼珠子!”
老抠一号可怜巴巴地抱着信标基座缩在角落,红眼的光芒微弱得像风中的蜡烛,一闪,一闪,又一闪,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滋…能…能源…严重…不足…扫描…功率…不足…百分之…五…”它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带着滋滋的电流杂音,听着都让人心酸。
“百分之五?你咋不说直接躺平呢?”陈哈子心疼地用袖子边小心翼翼地去蹭石钵胶带上的黑油,一边还不忘怼老抠。
王大花眼神扫过控制台,目光落在那个被陈哈子随手塞在引擎接口、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翠光、勉强维持着引擎“噗噜”放屁的青玉种子上。种子光芒黯淡,显然也快撑不住了。她又看向担架上再次陷入死寂的老银,最后,视线定格在星尘怀里那个冰冷的金属方盒上。
这盒子四四方方,通体灰扑扑的,没有任何花纹,只在盒盖中央有一个浅浅的、如同水滴状的凹痕,散发着一种亘古不变的沉默。
“死马当活马医!”王大花一咬牙,几步上前,一把将金属方盒从星尘怀里薅了过来。星尘吓了一跳:“大花姐?你干嘛?这东西打不开!”
“打不开?老娘不信邪!”王大花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身上那件同样灰扑扑、沾着卤汁和菌丝痕迹的初代工作服衣角,狠狠摁在了金属方盒中央那个水滴状的凹痕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颤,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打扰了清梦,发出一声低沉的呓语。
金属方盒表面那层灰扑扑的、仿佛万年尘埃的东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荡漾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涟漪过处,灰暗褪去,露出下方深沉内敛的暗金色金属本体!而那个水滴状的凹痕,更是猛地亮起一点温润的、如同初生朝阳般的金红色光芒!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间照亮了昏暗压抑的驾驶舱,甚至让角落里老抠一号的红眼都跟着亮了一瞬。
“卧槽!亮了亮了!”陈哈子也顾不上他的破碗了,凑过来瞪大了眼睛。
星尘也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点金红光芒如同活物,顺着王大花按着的工作服衣角,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初代工作服那原本不起眼的灰布表面,也如同被激活一般,开始浮现出细密、繁复、流淌着金红色光丝的奇异纹路!这些纹路仿佛某种活着的藤蔓,又像星辰运行的轨迹,在王大花身上无声地流淌、交织。
王大花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接触点涌入身体,驱散了部分疲惫,更带来一种奇异的、仿佛与脚下这艘破船、与这片混乱星域产生了某种微弱共鸣的感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尘封千年的锁芯被打开的声响。
金属方盒的盒盖,就在那金红光芒最盛之时,悄无声息地向上弹开了一条缝隙!没有惊天动地的光效,没有喷涌而出的宝物,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泛黄的…图纸?从缝隙里滑落出来,飘落在王大花脚边。
驾驶舱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还在“噗噜”。
王大花弯腰,捡起那张纸。入手是某种坚韧皮料的奇特触感,带着岁月的沧桑。她小心翼翼地展开。
图纸上,没有任何文字注解。只有极其简洁、却又精准无比的线条,勾勒出一艘星舰的轮廓。它并非“绿皮土豆”号这种歪瓜裂枣的焊合体,也不同于星海物流那种流线型的冰冷造物。这艘星舰的线条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生物般的流畅感,整体像一枚巨大的、两头尖尖的梭形种子。在星舰的核心区域,一个被特意标注放大的结构图,赫然画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卤坛?!
卤坛周围,延伸出无数细密的管道和能量纹路,连接着星舰的引擎、护盾、甚至武器系统?!
“这…这是啥?”陈哈子凑过来,看得一头雾水,“一艘…卤坛飞船?”
星尘却倒抽一口冷气,眼睛死死盯着图纸,手指下意识地在空中比划着那些能量纹路:“不…不止!这设计…太精妙了!能量核心就是这个卤坛?用卤香能量驱动星舰?中和深流污染?甚至…还能转化成攻击和防御?这…这简直是天才!不,是鬼才!”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大花姐!这图!这图能救我们的命!能救这艘破船的命!这‘土豆银梭’号的结构基础,有一部分就是初代银梭号的残骸!如果能按照这图纸改造,把这口卤坛…拼多多的卤坛群能量核心化…我们就有机会摆脱后面那狗皮膏药,甚至…”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如同指甲刮过金属板的警报声打断!
“警告!警告!星海物流快递舰‘超光速必达’号已进入强制锁定距离!‘五星好评强制签收协议’启动!倒计时:59秒!58秒…”
舷窗外,那银色的舰体已经近在咫尺,舰艏下方,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机械钳口正在缓缓张开,如同宇宙巨兽的獠牙,瞄准了“土豆银梭”号最脆弱的腰部焊合处!舰桥位置,那个戴着快递箱头盔的舰长投影再次出现,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终于抓到你了”的冷酷:
“差评联盟客户!放弃无谓抵抗!接受五星好评签收!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你大爷!”王大花猛地将图纸拍在控制台上,图纸上那核心卤坛的标记正闪闪发光。她身上流淌着金红光纹的工作服,似乎与这图纸产生了共鸣,光芒微微一亮。
“老抠!”王大花的声音斩钉截铁,“别扫描了!把你那点可怜的电,全给老娘怼到飞船的扩音器上!星尘!把图纸上卤坛能量输出的核心频率波段给我调出来!陈哈子!”
“在!”陈哈子下意识挺直腰板,手里还攥着那接了半碗黑油、胶带滋滋冒烟的石钵。
“抱着你的破碗,去后面卤坛拼多多那儿!”王大花眼中闪烁着疯狂又兴奋的光芒,“给老娘接一瓢最浓、最醇、最霸道的百年老卤原浆!要快!能不能活命,就看这锅卤够不够香了!”
“得令!”陈哈子抱着他那价值连城(自封的)、又破又接油的石钵,跌跌撞撞就往后舱跑。
星尘十指如飞,光屏上数据流瀑布般刷过,迅速定位到图纸上标注的能量频率:“波段锁定!正在接入飞船外部通讯系统!”
老抠一号的红眼拼了命地闪烁,小爪子哆嗦着把信标基座最后一点线路,怼进了飞船扩音器的接口:“滋…最大…功率…输出…准备…滋滋!”
星海物流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脚步:
“…30秒…29秒…”
巨大的机械钳口红光越来越盛,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照着“土豆银梭”号脆弱的外壳。
“成了!”星尘猛地按下最后一个虚拟按键!
“老卤来啦——!”陈哈子连滚带爬地从后舱冲出来,手里的石钵高高举起,里面是满满一钵子深褐色、油光锃亮、浓稠得几乎化不开、散发着无法形容的霸道醇香的卤汁!那香气浓郁到近乎实质,瞬间压过了船舱里所有的焦糊味和机油味,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勾起灵魂深处对美味的原始渴望!
王大花一把抢过石钵,看都没看,直接对着控制台上一个临时接出来的、还在冒火花的接口,将整钵滚烫浓稠的百年老卤原浆,“哗啦”一声,全倒了进去!
“滋啦——!!!”
一股浓郁到发黑、带着肉眼可见能量波动的卤香蒸汽,猛地从飞船外壳的各个缝隙、焊接点、甚至引擎喷口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老抠一号榨干了最后一丝能源,红眼猛地爆亮一瞬!
嗡——!
“土豆银梭”号破烂的外壳上,所有能出声的扩音器、甚至包括引擎喷口,同时发出了一个经过最大功率放大的、混合了老抠一号混乱空间波和那股霸道百年卤香能量的奇异频率!
这声音无法用语言形容。
它像是成千上万口沸腾卤坛同时发出的“咕嘟”声放大了亿万倍,又像是无数食客满足的叹息汇聚成潮,中间还夹杂着老抠一号特有的、如同破锣摩擦的电子噪音!
这声音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着空气的、散发着浓郁卤香的能量音波,如同一个无形的、巨大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卤味漩涡,瞬间撞上了近在咫尺的星海物流快递舰!
嗡——!
星海物流快递舰那巨大的、闪烁着红光的机械钳口,在距离“土豆银梭”号外壳不到十米的地方,猛地僵住了!钳口上流转的红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疯狂地明灭闪烁。
舰桥主屏幕上,那个戴着快递箱头盔的舰长投影,动作瞬间定格。紧接着,投影开始剧烈地扭曲、抖动!
“警…警告…系统…受到…未知…滋啦…高能…滋啦…卤香…信息…干扰…核心…逻辑…判定…紊乱…强制签收协议…暂…暂停…”
舰长的电子合成音变得极其怪异,断断续续,最后几个字甚至带上了一丝…迷茫?
更诡异的是,主屏幕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副屏幕突然自动亮起,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由无数闪烁光点组成的、歪歪扭扭的简陋星图。星图的终点,被一个巨大、跳动、散发着虚拟卤香光晕的猪蹄图标标记着,旁边还有一行不断闪烁、极其接地气的文字:
“您有新的宇宙卤味外卖订单!终点:翡翠果实母株·嗝爷老巢卤煮店(差评重灾区)。导航启动,请星海物流快递员火速送达!五星好评,卤香永存!”
那舰长的投影头盔猛地转向那个副屏幕,盯着那个跳动的大猪蹄子图标,快递箱造型的头盔似乎都歪了一下,仿佛陷入了巨大的逻辑混乱和…某种本能的挣扎?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僵持瞬间!
“噗噜噜噜——!!!”
“土豆银梭”号的引擎,仿佛被那一钵子百年老卤原浆彻底打通了任督二脉,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雄浑有力的卤香屁!整个船体被这巨大的推力猛地向前一送,如同离弦之箭,借着后方星海物流快递舰被“卤香导航”搞得系统宕机的空档,嗖地一下钻进了前方七彩星云最浓郁、最混乱的一片区域!
舷窗外,七彩的光芒如同实质的液体般流淌、旋转,遮蔽了一切视线。
而就在飞船彻底没入这片混沌星尘的前一秒,舷窗角落,一点极其璀璨、冰冷、带着无尽诱惑的七星光斑,骤然放大!那七颗星辰排列成的古老勺状,仿佛近在咫尺,冰冷的光辉穿透绚烂的星尘,清晰地映在驾驶舱内每一个人的瞳孔深处。
光芒一闪而逝,飞船被翻滚的七彩星尘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