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西蒙斯才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
“末将知道。”巴顿连忙道,“末将不该轻敌,不该信斥候的一面之词,更不该带着将士们往死路上闯……”
“你错的不止这些。”西蒙斯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错在忘了‘兵不厌诈’。你派斥候探路,敌军就不会故意藏起来?巴顿,你跟着我多少年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巴顿的头垂得更低了:“是末将愚钝。”
“两万赤狼军啊……”西蒙斯叹了口气,声音里添了几分疲惫,“那是咱们洛斯王国最能打的队伍之一,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就这么折在黑风峡了。你让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士兵们怎么想?让他们的家人怎么想?”
这话像鞭子似的抽在巴顿心上,他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大人!末将知道错了!求您给末将一次机会!末将想回去找敌军报仇!想把将士们的尸骨带回来!”
西蒙斯看着巴顿通红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眼里的怒气渐渐散了些。他抬手拍了拍巴顿的肩膀,掌心能摸到对方布衫下的骨头,这几日赶路加自责,巴顿怕是瘦了不少。
“起来吧。”西蒙斯转身走回案后,重新拿起笔,“你往日里立的功,我记着。这次失利,你轻敌是事实。我不罚你,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巴顿愣了愣,没明白西蒙斯的意思。
“你带着那几千残兵,去北边的鹰愁涧驻守。”西蒙斯在地图上圈了个地方,“那里是咱们跟北境蛮族的交界,前几日蛮族有些不安分,你去了之后,好好整训队伍,把那些新兵也带起来。等什么时候你能让那支残兵重新有了赤狼军的样子,什么时候我再给你调兵,让你去跟敌军算账。”
巴顿猛地反应过来,这是要让他戴罪立功!他连忙跪下,重重磕了个头:“谢主帅!末将遵命!末将一定好好整训队伍!绝不负主帅所托!”
“别忙着谢。”西蒙斯看着他,“鹰愁涧条件苦,比不得中军大营。你要是在那边混日子,或者再犯轻敌的毛病,到时候可就不是戴罪立功这么简单了。”
“末将不敢!”巴顿连忙道,“末将一定记住黑风峡的教训!”
西蒙斯点点头,挥了挥手:“去吧。帐外有侍卫,让他们带你去领些伤药和干粮,明日一早再出发。”
“是!”
巴顿又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挺直了脊梁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西蒙斯,只见这位主帅正低头看着地图,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看得真切。
巴顿心里一暖,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西蒙斯不是不恼他,只是念着往日的情分,给了他一条生路,他不能辜负这份情分。
帐外的夜风还在吹,却好像没那么冷了。巴顿深吸了口气,大步往营外走,黑风峡的仇,他记着。赤狼军的荣耀,他会亲手挣回来。鹰愁涧也好,北境蛮族也罢,都挡不住他巴顿站起来的脚步。
总有一天,他会带着重新练出来的赤狼军,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
霜刃堡的议事厅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硝烟味。石砌的墙壁刚被人用湿布擦过,原先溅在上面的血渍淡成了浅褐色的印子,唯有角落里那道被刀劈出的深痕还张着口,透着几分未散的戾气。
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这里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厮杀,阿诺德留下的残余势力被连根拔起,此刻厅内站着的,全是银鹰军团的核心将领。
林恩坐在主位的橡木椅上,腰间剑鞘上的纹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得他眼底的神色比往日更沉了些。桌案上摊着张新绘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出了青石堡、青岚城与黑风峡的位置,墨迹还带着几分湿润。
“雷纳德爵士,说说青石堡的情况吧。”林恩抬眼看向站在最前的雷纳德爵士。
雷纳德爵士往前一步,手里捧着卷羊皮纸,声音洪亮得撞在石墙上:“大人,方才收到铁橡伯爵的信使回报,五天前的深夜,他带着南境贵族的私军突袭青石堡,守军没防备,不到两个时辰就拿下了整个城堡。堡里留守的士兵被彻底清除,如今青石堡已彻底归铁橡伯爵掌控。”
“随后,雷德蒙与切马率军返回青石堡,想要修整一番,也被铁橡伯爵趁机击败,对方慌忙逃窜。”
雷纳德爵士顿了顿,展开羊皮纸念道:“另外,铁橡伯爵还说,雷德蒙和切马带着残兵往青岚城方向跑了,他已带人追上去了。”
话音刚落,厅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算他们跑得快!”第二旗团长迪亚比笑道,“可跑有什么用?青石堡是他们的老巢,老巢被端了,粮草兵器全没了,跟丧家犬似的有什么活路?”
“可不是嘛。”旁边的第三旗团长威廉斯也跟着点头,“前有青岚城挡着,后有铁橡伯爵的追兵,雷德蒙他们手里那点残兵,饿都得饿死在半道上。”
林恩没说话,只目光落在地图上青岚城的位置。那里用蓝笔圈着个小圈,旁边注着“阿拉贡”三个字。阿拉贡与雷德蒙是死仇,前几日还在青岚城下打得你死我活,雷德蒙往他地盘上跑,是真走投无路了。
“依我看,用不了十天,就得收到雷德蒙和切马的人头。”雷纳德爵士收起羊皮纸,语气里带着笃定,“他们那点兵力,根本经不起两面夹击,只要铁橡伯爵追上去,那就是瓮中捉鳖。”
厅内的笑声更响了些,将领们脸上都带着松快的神色。
可林恩的指尖却在地图上顿了顿,没立刻回应。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雷德蒙能屹立王国这么多年,可是个十足的老狐狸,按理说应该不是个轻易认输的性子,他真会乖乖等着被围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