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在一旁看着这几乎与原着一模一样的开场,眉头不由得皱起。他原以为自己在请帖中已写明“康乐县主尚在孝中,恐不便待客”,贾母便不会带贾宝玉这个外男前来,没想到……看来这位老太君的心思,依旧如故。
若这宝玉依旧言行无状,只怕他日后真要想法子让黛玉少与荣国府往来了。
还不等林淡想好如何地打断这经典初见,就听宝玉又问道:“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平静地回答:“二叔为我请了西席教导,现已念到《四书》。” 语气平常,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宝玉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追问:“妹妹尊名是?”
黛玉闻言,意味不明地先看了贾宝玉一眼(似乎觉得此人初次见面就问闺名十分失礼),又转头看向一旁的二叔林淡,见他微微颔首,这才掷地有声、清晰地说道:“我尚在守孝,按礼不便对外通名。” 这话既回答了,又点明了自己在守孝的情况,暗示对方应注意分寸。
林淡听黛玉这么回答,心中顿时一松,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这小丫头清醒着呢!他索性放下心来,乐得在一旁看戏,他可是知道,自家这位小侄女真要怼起人来,那小嘴可是厉害得很。
宝玉似乎没听出黛玉话中的疏离之意,又顺着自己的思路问:“那妹妹表字为何?”
黛玉看了他一眼,淡淡答道:“曦儿。”
“哦?‘曦’字?却是何处出典?” 这时,旁边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观之可亲的姑娘轻声问道,眼中带着的好奇。
贾母忙将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一一指给黛玉认识。
黛玉与三位姑娘互相见礼。
之后,黛玉才回答方才的问题:“‘曦’字是二叔所取。取自韩昌黎《东都遇春》诗:‘朝曦入牖来,鸟唤昏不醒’两句。”
她说完,见贾家众人大多面露茫然,便知他们或许并不熟悉此诗,甚至可能不看重诗书,于是又主动补充解释道:“二叔说我生在春日,这首诗中这两句,晨光入牖,正好配我。”
然而,贾宝玉的注意力显然早已不在这诗文典故上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一件顶顶重要的事,紧接着追问:“妹妹可有玉没有?”
来了!林淡心中警铃大作!原着中正是因为黛玉回答“没有”,才引出了贾宝玉摔玉的闹剧!如今黛玉身上可是戴着御赐的暖玉,不知这位混世魔王会作何反应?他全身肌肉微微绷紧,准备随时介入。
黛玉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愣,显然没理解这问题的逻辑,她下意识地反问道:“今日出门,只佩戴了这块陛下御赐的暖玉。”
她轻轻抬手示意了一下衣襟前佩戴的一块温润玉佩,然后又更加不解地反问:“这玉……虽是好玉,却也并非什么天下罕有的稀世之宝,缘何有此一问?”
黛玉的本意是:玉虽然好,但也不至于人人都得有吧?你问这个干嘛?
然而,这话听在贾宝玉耳中,却变了意思!
他登时发作起那狂病来,猛地摘下自己项上那块被贾母视为命根子的“通灵宝玉”,就狠命朝地上摔去,口中骂道:“什么罕物!连人的高下都识不得,还说什么通灵不通灵呢!男人的浊气逼人,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贾府众人魂飞魄散!一拥而上,争着去拾那玉。贾母急得一把搂住宝玉,又是心肝又是肉地哭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那可是你的命啊!”
宝玉满面泪痕,哭道:“先前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儿;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妹妹,她也有玉,还说‘并非什么罕物’,可见她也不觉得这玉有什么稀奇!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趁早砸了了事!”
一时间,县主府的正堂内鸡飞狗跳,乱作一团。贾府带来的丫鬟婆子们慌作一团,贾母搂着宝玉心肝肉儿地哭叫,邢夫人、王熙凤等人围着劝解捡玉。
黛玉被这阵仗惊得微微后退了一步,蹙紧了眉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一丝……嫌弃?她完全无法理解,就因为她回答了一句“并非什么罕物”,怎么就引得这位表哥如此疯魔起来?这礼仪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林淡站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脸色已然沉了下来。他冷眼看着贾府众人围着那块玉和贾宝玉乱转,仿佛天塌下来一般,却无一人觉得贾宝玉此举有何不妥,更无人来对黛玉说一句“表妹\/外甥女受惊了”。
他心中最后那点对“红楼梦”名场面的唏嘘感慨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怒意和彻底划清界限的决心。
这荣国府,这门亲戚,日后还是远着些为好。
他们林家女儿,不必沾染这等污糟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