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县主府的正堂内,小黛玉正绕着桌上一份与众不同的礼物仔细打量着——那是一大块未经雕琢、形态天然的巨大玉石,在周围精巧的贺礼中显得格外突兀。
“二叔叔,”黛玉抬起小脸,眼中满是困惑,“这位传瑛世子……为何送了这么一大块原石来?曦儿实在不解其意。”
林淡刚刚看过礼品单子,对忠顺王府小世子这别出心裁的贺礼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忍着笑意解释道:“单子上写着‘镇宅石’……想必,小世子是按这个用意送的。”
“啊?”黛玉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小嘴,更疑惑了,“镇宅石素来不都是取泰山石吗?取其稳重踏实、辟邪纳福之意。哪有……哪有直接用如此大块玉石的道理?这也太……”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大手笔的随意。
林淡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总不能猜测说“八成是忠顺王府钱多得没处花,加上小世子心思异于常人”吧?
他只得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仔细端详了一下那玉石,说道:“不过这石头细看之下,形状倒有几分山峦起伏的模样,浑然天成。既然送来了,摆着也是摆着,不如就安置在正堂,取其‘有靠山’的寓意,做个靠山石,倒也别致。”
黛玉闻言,也仔细看了看,觉得二叔说得有理,便点点头,对此安排并无意见。一块石头而已,怎样摆放都无妨。
就在这时,前院候着的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说荣国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外。
林淡和黛玉对视一眼,一同起身前去迎接。
至于张老夫人,她辈分高,虽是黛玉的曾祖母,但今日是黛玉作为主人的场合,且她的诰命品级确实不如史老太君,便只在后堂歇息,并未出面。
今日荣国府可谓是倾巢而出,不仅贾母、邢夫人来了,连刚出了月子不久的王熙凤也强撑着跟来,更将贾宝玉和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全都带上了,足足四辆马车,浩浩荡荡,排场十足。
县主府是仿照公主府规制修建,府门内设有仪门。黛玉因尚在孝中,不宜在府门外抛头露面,便只等在仪门之内。由林淡一人整了整衣冠,迎出府门。
贾母被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见只有林淡一人迎出,并未见到心心念念的外孙女黛玉的身影,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刚要开口发作,却被眼疾手快的王熙凤一把扶住胳膊,暗中轻轻掐了一下。
王熙凤脸上瞬间堆起灿烂无比的笑容,声音又亮又脆,抢在贾母前头开口道:“哎哟!这位想必就是名满京城的状元郎林大人吧?今日总算见着真佛了!我是荣国府的二奶奶,论起来,也算是康乐县主的二嫂子呢!”
她这话既恭维了林淡,又巧妙地点明了亲戚关系,自来熟得恰到好处。
林淡目光微动,迅速打量了一下这位在原着中笔墨浓重、以泼辣伶俐着称的“凤辣子”。他刚才清晰地看到了王熙凤暗中阻止贾母的小动作,心中暗叹,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心思剔透、八面玲珑的人物。
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林淡也扬起客气的笑容,拱手道:“原是琏二奶奶,久仰。康乐县主尚在守孝期间,不宜出门迎候,还望老夫人、各位夫人海涵。各位远道而来,快请进府歇息。”
林淡与王熙凤、邢夫人等人简单寒暄奉承了几句,便将这一行人请进了府门。
至仪门处,黛玉见众人簇拥着一位鬓发如银、身着诰命服制的老夫人,便知是外祖母史老太君了。她正欲依礼下拜,早被贾母抢先一步抱住,搂入怀中。
“我的心肝儿肉啊!”贾母顿时声泪俱下,大哭起来,“你可想死外祖母了!我苦命的儿啊……” 场面一时极为感人。
林淡站在一旁,紧张地看向黛玉,生怕她被这阵势惹得伤心落泪。却见黛玉虽乖巧地依偎在贾母怀中,小脸上却并无泪意,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困惑,似乎不太适应这种过于外放的情绪表达。但她还是随着贾府众人一同劝解,将贾母一行人迎入了正堂。
在正堂,黛玉正式拜见了外祖母。
贾母止住哭声,一一指着众人给黛玉认识:“这是你大舅母。”邢夫人笑脸相迎。
“这是你琏二哥的媳妇,你叫二嫂子便是。”王熙凤立刻笑着应了,又夸赞了黛玉一番。
然后,贾母指向站在一旁的一位青年公子。
只见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项上挂着金螭缨络,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通身的富贵风流,却也带着一股被娇养惯了的脂粉气。
黛玉便知,这应该就是那位获罪流放的二舅舅贾政的嫡子,贾宝玉了。
贾母笑着拉过宝玉,对黛玉介绍道:“这是你二舅舅家的,单名宝玉,论年纪,可算是你哥哥了。”
黛玉闻言,起身,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一个平辈相见礼,仪态无可挑剔。
那贾宝玉自进来,眼睛便几乎没离开过她。此刻见黛玉施礼,他非但不还礼,反而走上前一步,几乎要凑到黛玉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忽然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母嗔怪道:“可又是胡说!你何曾见过你林妹妹?”
宝玉笑得十分肯定:“虽没见过,却看着面善,心里倒像是远别重逢的一般,好生奇怪。”
贾母听了,顿时喜笑颜开,搂着他道:“好,好!既是远别重逢,那更该和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