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渐渐变得低矮，空气也愈发沉闷，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某种无形的压力之下。
卡拉巴斯的动作依旧轻盈，但它的尾巴却微微绷紧——那是一种本能的警觉。
没过多久，它又遇到了一个铁栅栏。
这次的铁栅比之前的更加厚重，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一种魔法封印的痕迹。
卡拉巴斯如法炮制，用短刃轻轻撬动连接点。
几秒钟后，铁栅无声地滑开。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魔法能量。
那不是普通的魔能波动，而是一种令人不适的混合气息——像是雷暴前的电荷、腐烂森林的湿气，以及某种来自某只生物的压迫感交织在一起。
卡拉巴斯的瞳孔微微收缩。
却见在这间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只明显还活着的金鹅怪物。
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生物，比上次米勒杀死的那只金鹅体型还要庞大。
它的羽毛泛着金属光泽，原本应是骄傲挺拔的脖颈，此刻却被数条粗重的铁链牢牢束缚，悬挂在半空。
它的两只硕大的翅膀也被铁钩拉扯着张开到极限，像是某种献祭仪式中的牺牲品，无法挣扎，也无法闭合。
最令人惊悚的是它的腹部——
那里被剖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皮肉翻卷，露出内部宛若混沌般的结构。
无数像是血肉残块的组织在浑浊的金色液体中无规律地蠕动着，仿佛这些器官仍在试图维持某种生命循环。
偶尔有金色的光斑从伤口深处浮现，一闪即逝，像是某种微弱的心跳。
它那双闪烁着金光的眼睛半睁着，眼白布满血丝，虹膜中仍然燃烧着一股不屈的恶意。
那种眼神，完全不像是被困住的野兽。
就在卡拉巴斯缩回脑袋之前的一瞬——
金鹅忽然动了一下瞳孔。
它转动得极其缓慢，却精准无比地对上了通风口的方向。
两者的视线短暂交汇。
卡拉巴斯的尾巴瞬间绷紧，心脏猛地一跳，它急忙缩回脑袋。
“柯金斯到底是在研究什么？”它想到之前遇到的那只金鹅，是由兽人的尸体融合而成的，而且在之前的房间中又有着兽人的躯体。
“他不会是想变成金鹅吧？”卡拉巴斯暗道。
也不怪它会如此猜想，毕竟这一路上经历了太多了。
不过，将一只金鹅怪物留在城镇之中，如果被其解开束缚，那迎来的将会是一场无法避免的骚乱。
即使柯金斯手下有着身份不明、但实力强大的红兜帽。
而当骚乱平息之后，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柯金斯先生到底在图谋什么？”这个疑问一定会出现在每一个目睹过那场混乱的猎人、赌徒、旅人、乃至整个金鹅镇居民的心中。
他们会回忆起那些深夜运送的秘密货物、地下传来的异响、还有赌场高层对某些区域近乎偏执的封锁。
他们会质疑柯金斯的真实身份、他的资金来源、他为何能在这样一个边缘城镇建立如此庞大的势力网络。
最重要的是——
他们会开始怀疑，金鹅镇本身是否只是一个表象？
一个隐藏着更深层目的的掩护？
放下心中的猜测，卡拉巴斯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前进。
通风管道逐渐变宽，但空气却愈发沉闷，仿佛整个空间都在缓缓收缩，压迫着它的神经。
而这条通风管道很快就到了头。
前方是一道老旧的铁栅栏，锈迹斑斑，缝隙间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卡拉巴斯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拨开铁栅的一角，将脑袋探了进去。
这是一个圆形大厅。
房间整体呈椭圆形，墙壁由某种未知的黑色岩石砌成，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中央模型台的微光。
灯光昏暗，只有中央的模型台发出微弱的反光，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台上摆放着两个巨大的沙盘模型——
一个是金鹅镇的缩略图，街道布局清晰可见，赌场、营房、喷泉广场等标志性建筑都被精准还原；
另一个则是影沼荒原的地形图，边缘锯齿状，仿佛大地被某种巨力撕裂，深不见底的黑暗区域占据了大半部分，令人望而生畏。
而在整个模型上方，无数条金线纵横交织，构成了一个极其庞大复杂的图案。
这些金线并不杂乱无章，而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像是某种古老的魔法阵列，又像是某种精密的电路网络，每一条都连接着特定的地标或结构。
在模型周边，则摆放着无数体积更小的未知构造。
它们形状各异……
而就在卡拉巴斯想要仔细看清这些构造的时候，它却皱起了眉头，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眯起，绿瞳收缩成细线，试图穿透房间内那层浓重的阴影。
可无论它如何调整视线角度，都无法看清模型台上的细节——那些金线的走向、小型构造的排列方式，甚至整个沙盘模型的具体布局，全都笼罩在一片模糊不清的昏暗之中。
这个房间的黑暗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无光环境。
而是一种魔法制造出的遮蔽。
它像一层无形的幕布，干扰着卡拉巴斯的视觉感知，让它无法从通风管道中准确观察模型的全貌。
尝试用爪子轻轻拨动铁栅栏边缘的一点灰尘，让它飘落下去。
灰尘刚一接触房间内的空气，便仿佛被某种力量吸收般，瞬间失去了光泽，像是被吞没进了更深的黑影里。
卡拉巴斯心头微沉。
它的尾巴轻轻卷起，贴紧管壁，思索片刻。
犹豫了一下，卡拉巴斯决定下到地面上。
虽然房间里没有明显的警戒装置，墙壁上也看不到魔法回路，但它仍然谨慎行事。
它从尾巴尖上拔下一簇猫毛，轻轻丢下去。
猫毛飘然落下，最终落在模型边的一个小型齿轮装置上。
几秒钟过去，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确认安全后，它才从通风管中钻出，轻盈落地，动作几乎无声。
它仔细检查了那些小型构造，有的呈螺旋状，像某种能量转换装置；有的则像齿轮般嵌套在一起，似乎只要轻轻一转就能激活整个系统；还有一些结构极为复杂，像是微型机械与魔法回路的结合体。
卡拉巴斯的记忆力强大，将其形态牢记于心，甚至用爪子隔空描摹了几处关键部位的纹路。
为了不引起什么麻烦，它非常谨慎地没有抬爪触碰任何装置。
随后，它走向模型台，靠近那些金线。
作为曾经的侯爵，它对黄金极为熟悉。
无论是金币上的浮雕纹路，还是贵族礼服上镶嵌的金丝刺绣，它都曾亲手触摸、亲眼鉴赏过很多珍贵的黄金制品。
那种沉稳而冰冷的触感，早已深深刻入它的记忆之中。
可这些金线——
虽然看起来像是黄金，色泽温润，甚至隐隐泛着熟悉的金属光泽；气味也像是黄金，带着一种淡淡的矿石气息；但总给卡拉巴斯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违和感，就像一幅画明明每一笔都正确无误，却偏偏少了灵魂。
不，对于这些金线来说，应该是多了灵魂。
应该不是黄金，卡拉巴斯暗道。
但仅仅看的话，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材质的。
它低头嗅了嗅，空气中没有明显的魔法残留，也没有任何警戒陷阱的波动。
于是它伸出前爪，轻轻触碰其中一条金线。
指尖刚刚接触到那根金线的一瞬间，一股奇异的触感便传遍全身。
它的质地比黄金更轻，更有弹性，不像金属，反而更像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纤维。
而且……它能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像是心跳般缓慢跳动。
那种能量并不炽烈，也不危险，但它真实存在，并且正在沿着金线缓缓流动，如同血液流经血管一般，贯穿整个模型结构。
卡拉巴斯瞳孔一缩。
这不是普通的装饰或装饰性材料。
这是某种活体构造的一部分。
它又想起了柯金斯曾说“日曜髓是活的”，于是它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是日曜髓。
不过不是之前所见到的形态，而是被某种未知工艺拉伸成线状的日曜髓，经过编织、排列，最终构成了这个庞大模型的结构网络。
换句话说——
整座模型，是一个由日曜髓构成的巨大魔法装置。
卡拉巴斯瞳孔猛然收缩。
它终于明白柯金斯想要做什么了。
这不仅仅是一个地图模型，而是一个日曜脉络模拟系统，一个用来测试、操控、甚至引导整个金鹅镇乃至影沼荒原魔能流向的实验性构造。
每一根金线，都是日曜髓构成的通道。
每一个小构造，都是节点或转换器。
而整个模型，就是这个计划的核心蓝图。
就在它缩回手的一瞬间——
虚空之中，悄然浮现出一道金色的波纹。
那波纹极其细微，若非它正全神贯注观察，恐怕根本不会察觉。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卡拉巴斯毫不犹豫地跃上墙壁，攀爬回通风管。
它的动作干净利落，尾巴卷住边缘，身体迅速缩入阴影之中。
它刚刚将身体藏好，门就被推开了。
几个身穿红兜帽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们围绕模型台站定，开始低声讨论什么，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与不安。
卡拉巴斯屏息静气，一动不动。
它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在了某个未知的感知系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