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有了裘老八方才的发声,说要全力支持陈余的“擒王”计划,留守密道入口的老兵并没有迟疑,拱手应是。
大约三刻钟后。
队伍在密道中快速行进,再次出现时已在村外三里处的一个小坡脚下。
登上小坡,可见远处村子上空还未完全消散的硝烟。
陈余目光远眺,道:“王府的精锐轻骑,虽不容小觑。但林天庆深耕江南多年,把持六州军政,且私铸军械倒卖,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若说他麾下的将领不能分到一杯羹,那就是假的。有钱人养尊处优,断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怕此时的江南六道大军都已被腐化。这支骑兵队的将领定不会贸然身先士卒,而是躲在后方。”
“而如果我们的正面出击佯攻,骑兵队为求速决,定会全力出击。届时,主将身边的守卫便是最薄弱之时。我们就趁此机会把他拿下。抓住了骑兵主将,其余人必定军心涣散!”
“就算无法抓住,咱们来这么一招绕后,也必会让他们首尾难顾。如此,便可争取更多的时间,等待反贼与镇西军到来。不出意外的话,镇西军若出动队伍在附近寻找少帝,已经注意到了求援响箭。反贼的细作亦同!”
“裘先生,地图!”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裘老八。
裘老八点头,随即从身后一名村民手中接过地图,铺在面前的草地上。
陈余手指点在地图标注的一处三岔路口上,正色道:“如图所示,进出打铁村的村道仅有这一条。如果骑兵队要退,这个三岔路口便是必经之地。”
“分十人跟着我俩,剩余二十人到三岔路口处埋设雷火弹,并设置好引线。完成后,速速来报!我要截断他们的后路,行动!”
说完,人已猫着身子快速向前潜行。
裘老八跟在他身后,愕然道:“原以为你只是想绕后袭扰,分散骑兵队的注意力和兵力。没想到...你竟想吞了这支轻骑队?”
陈余没有否认,淡淡一笑:“如果可以,又何乐不为?两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何须对他们怜悯?如果我们手中没有雷火弹,你认为王府之人会可怜我们?”
“可是...咱们兵力有限,并无把握能吞下他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能拿下他们最好,不能...倒也无妨!只要他们暂退,等镇西军一到,有皇帝出面,他们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再放肆!但若抓住骑兵主将,便算是拿到了林天庆私铸军械、意图谋逆的人证!”
“这....”
裘老八仍有疑虑的样子,但陈余已不容他多说,加速上前。
又过片刻。
十余人已经摸到骑兵队后方几百米处,躲在道路一侧的灌木丛中潜伏。
前方约五十米处,可见两名骑兵正四处警戒。
陈余微微冒头,瞄了前方负责警戒的骑兵一眼后,对身后一人道:“派人传信回去,让咱们的人开始主动进攻!允许他们使用剩余的火器,不求必胜,但必须给骑兵队压力!”
“明白。”
身后村民点头,火速离去。
再次折返之时,身后跟着一群人,乃是此前去埋设火药的那二十人队伍。
济州军老兵潜伏此地已久,既预感到会遭遇杀戮,裘老八等人倒也在暗中秘密培训村里的青壮年。
几年下来,虽说没有经历实战过,但这些村民也可算是勉强合格的士兵。
不用多久,便埋好了火药,并赶来汇合。
其中一人说道:“八爷,陈先生,雷火弹已经布好,且留了一人在那里看守并伺机引燃。另有一人通过密道回去传信,相信村里的弟兄们很快就会发动攻击。”
“很好!”
陈余一笑,指向村道另一侧的灌木,沉声道:“分一半人到对面,听我指令行事。”
“是。”
一半民兵当即悄然跑到对面潜伏。
下一刻,陈余却没有任何指示,按兵不动起来,目光锁定在远处的银甲将军身上。
但要想接近那名将军,必先处理在外围警戒的两名骑兵。
等到村中再次响起爆炸声,硝烟弥漫时。
陈余知道村里的济州老兵已经在主动出动,利用“手抛雷”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突兀发起反击。
这看似是以卵击石之举,但有了火药加持,却不可同论。
祠堂前。
在前排刀手和盾牌兵,以及身后弩手的掩护下,大批臂力超群的老兵点燃手中的火药罐,奋力往骑兵队投掷。
同时。
一轮投掷后,弩手与刀斧兵分散行动,分别以五人小队的形式依靠村中房屋为掩体,趁着骑兵大乱,不断放冷箭袭扰。
刀斧兵五人成队,遇上落马的骑兵立即蜂拥向前,砍死就跑,也不贸然追击。
正面的投弹队则不断朝骑兵队的人员密集处投掷,炸得他们四散而逃,自顾不暇,别说有序应敌。
顷刻间,数百轻骑兵队伍竟被百余济州残兵给逼退了近百米,再难保持阵型。
当然,这是在突袭与有火药加持的情况下,才能达到的效果。
一旦济州老兵手中的火药用完,那便是骑兵队占据优势了。
王府骑兵即便遭遇重创,却也不是区区百余残兵可以抵挡的,更何况这些老兵当中大部分都有旧疾。
比如,老九韩尚。
自当年东海一战后,便失去了一眼一臂,虽军魂犹在,战力却不比从前。
而像韩尚这样的老兵,在这群人当中占据了大多数,没有火药加持,几乎不可能与王府骑兵对抗。
这也是陈余先前没有同意裘老八贸然主动出击的原因!
主动出击可以,但必须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
“报...”
正在后方观望战局的银甲将军,这时候接到手下来报:“启禀将军,那群贱民...投掷出某种未曾见过的火器,落地即爆,且威力惊人,可瞬杀数人。我军损失惨重,而且...”
银甲将军铁青着脸,怒道:“而且什么?”
“而且三面山上围攻的弟兄们受山火阻挡,无法与我部协同...”
“废物!”
银甲将军听后大怒,斥道:“一群饭桶!本将养你们何用,区区数百贱民而已,而且大多都是伤残,你们竟无法得手?就算他们手中有些诡异武器,那又如何?”
“两千大军,外加两支精锐步卒,竟无法快速剿灭一个贱民村子。传出去,本将以后还如何在王爷面前抬起头?”
说着话。
银甲将军快速下马,猛扇了传令兵一记耳光,并揪着他衣领道:“听着!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本将拿下这个村子,杀光他们!就算你们全部死光了,也得拉那些贱民陪葬!”
“给我全力进攻,不惜代价进攻!本将跟随王爷多年,丢不起这个人,可知?”
他怒不可遏之色,吓得传令兵连连称是。
随后,又扭头向后,对着身后的数十亲卫队,道:“你们也上,快速解决这群卑贱的刁民!”
“领命!”
数十亲卫队当即跟随亲卫队加入战场,快速奔去。
而此时,银甲将军身边也不足五人,却是露出了空档。
潜伏在几百米外的陈余,眼见银甲将军身边的亲卫队离开,不由眼前一亮,暗道机会来了。
他绕敌身后,却按兵不动,又下令让济州老兵正面进攻,打得骑兵队措手不及,就正是为了等这一刻。
那主将身边无人,岂非就是偷袭的最佳时机?
不论是绕敌身后,还是让济州老兵正面突袭,都只为了引起那名主将的怒火,迫使他派出身边的卫队,以致身边布防空虚。
区区数百“贱民”竟让王府大军久攻不下,以一军主将的傲气,定不会善罢甘休。
等到对方歇斯底里,被火气冲昏头脑之时,便到了陈余出手的时候。
“裘先生,解决那两名警戒的骑兵,对你来讲不算难事吧?”
陈余大喜,微笑道。
裘老八脸色一绷:“手到擒来!”
话刚说完,他就从身后的民兵手中接过一柄弩弓,同时吹了一声口哨,与路对面的民兵小队长对了对眼色。
二人之间,似有默契,小队长随即也搭起了弩弓,瞄准前方路中间的两名骑兵。
陈余则从身后另一人的手中拿过一个火药罐子,掏出火折子准备,神情变得严肃。
“动手!”
几秒钟后,裘老八大喝一声,与小队长几乎同时射出弩箭。
嗖嗖两声,箭疾如雷!
两名王府骑兵还没来得及察看突兀响起的咳嗽声是怎么回事,便见到两支弩箭飞来。
刚想抽刀格挡,却已被洞穿咽喉。
“杀!”
“所有人弩弓上膛,自由射击!目标...生擒那名主将,若不行,宰了也可!”
陈余从草丛中暴起,当先提着火药罐冲在最前方。
身后的数十民兵也随之而动,纷纷举起弓弩齐射,猛攻银甲主将后方。
银甲将军警觉,猛然回头,竟见数十人扑来,吓了一大跳。
这群贱民...什么时候跑到后面去了?
但来不及多想,弩箭已当空射来,而他身边仅有五人,该如何抵挡?
随着陈余等人快速突袭,两方人距离已不足百米。
银甲将军大惊,忙道:“来人,来人...”
这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失策了,也明白为何村中之人会贸然主动出击了。
敢情...他已成了目标。
陈余冷笑,边跑边点燃引线,随后抡起火药罐,奋力投向银甲将军。
银甲将军刚要跑向自己的卫队,火药罐已在空中划开一道长长的抛物线,朝他斜斜落下。
砰!
铁屑碎石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