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西域也已经开始了忙碌。
仅仅一年时间,原本只能在绿洲周围生活的百姓,
此时已经可以用井渠灌溉大片土地了。
从沿途的兵站开始,大汉在这片土地一点一点地扎下了根。
汉人干掉了入侵的贵霜人,赶跑了那些作威作福的老爷贵族。
他们说,陛下说过,我们都是一家的亲人,
他们会让这里的百姓,过上能吃饱饭的好日子。
他们不仅这么说了,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汉人最厉害的皇帝,带兵把凶残的贵霜人赶出了西域。
汉人最厉害的丞相,坐镇柳中城,给西域挖井渠,
送良种,送铁器农具,送珍贵的盐巴。
原来他们真的是把西域百姓,当成一家人来看待。
当那辆稀罕的火车经过,看到的百姓都会自发地冲火车挥手欢呼。
一家人,这句话从来不是说说的。
诸葛丞相坐在火车车厢里的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招手的百姓,笑得就像一个孩子。
“陛下,是不是快到龟兹了?
传说中的铁门守关,以后就不存在了?”
刘禅点头道:
“相父说的是。
轰塌之后就拆了,以后这里就是大汉的内陆。
自己国土之内,要什么关隘?
就像当年匈奴得出的教训一样,
对抗大汉的秘诀,就是坚决不能筑城。
那样大汉军队找他们还要耗费一些时间。
现在也一样。
在汉军的火力面前,什么坚固的城池,
什么险峻的关隘,都是浮云一样!”
刘禅说这话的时候霸气十足,
引得师娘也和诸葛丞相一起笑了起来。
诸葛丞相擦了擦脸上的汗,握着师娘黄月英的手道:
“想当年,攻打汉中之时,各处关隘争夺,都是拿命去拼的。
现在有了犀利的火炮,将来山川险要才能起防御作用。
寻常关隘,已经阻挡不住大汉的脚步了。
现在大军已经打到哪里了?”
刘禅指着舆图西边的位置说道:
“此时正在富楼沙(今白沙瓦附近)与贵霜人对峙。
这里是进入身毒最重要的山谷所在地。
只要将来铁路修到这里,一举拿下富楼沙,
那么贵霜就被分成了两半。
守住这里,整个身毒平原,就可以被大汉牢牢掌控。
届时,西南疆域以大海为国界,就算是成了一大半。”
诸葛丞相面色苍白,他握着黄月英的手拍了拍,
另一只手还在不断擦汗,
说出的话把刘禅瞬间惊呆:
“陛下,既然这里如此险要,
那么这次,就把老臣葬在这里吧!”
“相父?你为何如此说自己?
你的风寒咳嗽,已经好了许多啊!”
师娘黄月英擦了擦眼睛,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诸葛丞相松开了妻子黄月英的手,
淡然道:
“陛下,老臣也粗通医道,
又怎会不知绝汗如油的道理?”
他说着,似乎有些累了,靠在身后的车厢上,缓缓说道:
“月英,我有些话要和陛下说,
你带皇后昭仪他们到旁边车厢休息一下吧!”
这三列车厢都是刘禅按照现代车厢改造过的,
中间加了栅栏和通路,可以直接过去。
黄月英闻言,起身牵着不知所措的张皇后与阿依珞珈,安慰道:
“没事,没事的,丞相和陛下有话要说,我们回避一下吧!”
走出车厢前,黄月英回头望了一眼诸葛丞相,
而丞相努力回了一个笑容。
共同走过这么多年,已经无需多言。
随着车厢舱门的关闭,
诸葛丞相招手,让同样不知所措的刘禅靠近一点:
“陛下,还记得在成都时,你惩处那个进献长生不老药方士的事吧?”
刘禅来到床边,握住丞相冰冷的手道:
“相父,朕记得。”
诸葛丞相面露缅怀的神情道:
“陛下当初驳斥那个方士时所说的话,老臣依旧记忆犹新。
世间哪有什么长生?
唯有化身文明,与家国百姓融为一体,才能永世让人铭记。”
他说着,慈爱地看向手足无措的刘禅,继续说道:
“陛下对自己的生死都能看淡,为何在老臣身上,就如此看不开呢?
陛下可知,为何老臣要屏退月英和皇后昭仪他们?”
刘禅此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
诸葛丞相从怀里摸索了一下,
拿出一个布包,慢慢递给刘禅。
刘禅接过布包,感觉很轻,
见诸葛丞相示意他打开,这才将这个布包展开。
层层布包里面,
竟然是一枚断开的功德神愿钱!
和他那枚一模一样的功德神愿钱!
刘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拿出自己的那枚放在一起,
区别就是一枚金光闪闪,
断成两半的那枚黯淡无光。
“相父,这是……”
诸葛丞相欣慰地笑了笑,呼吸缓慢,说话的力气似乎都很少了:
“这是功德神愿钱呀!具体来历未知。
老臣和陛下一样,也是抱着意难平,
被这枚钱币带来这里的。
容老臣卖个关子,陛下可知老臣来自何时?”
刘禅脑子更乱了,他感觉有些东西明了,但是更多的迷雾还是遮在眼前。
这个突然的问题让他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
诸葛亮轻声吟了一首诗:
“燕山自是汉家地,北望分明掌股间。
休作画图张屋壁,空令壮士老朱颜。”
刘禅还是摇头,这份疑惑,
倒是压制了一些他的悲痛。
诸葛亮几时见过刘禅这样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虽然已经非常虚弱,还是笑道:
“原来也有陛下不知道的东西呀!
这首仁宗时候的《和王微之渔阳图》,说得就是汉家耻辱,燕云十六州的遗憾啊!
老臣来自真宗时期,那时工商繁盛,可并没有进取之心,
正是这份意难平,让老臣来到了琅琊郡。
陛下初到,应该就是老臣平定南中之时,对否?”
刘禅这才恍然大悟。
为什么诸葛丞相对于他的各种不对劲的地方,
不仅没有戳穿,反而主动帮着合理化解释。
他还以为是诸葛丞相对原主的包容。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丞相也和他一样,
原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似乎很多东西就能解释得通了。
比如诸葛丞相的外儒内法,比如重视商贸,
比如改进弓弩等,甚至对于火药,丞相似乎都没有太过惊奇。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而已。
诸葛亮轻轻握了握刘禅的手,声音很低:
“陛下已经做的很好,能有幸辅佐陛下,
为万世太平奠定基础,老臣没有任何遗憾了。
老臣只是好奇,
陛下是来自什么时候?
为什么会懂那么多?
愿意和老臣说说吗?”
刘禅收起功德神愿钱,点了点头。
他给坐在床边,握着诸葛丞相的手,
给他讲宋之后的事情。
说到靖康之耻,说到崖山。
也说到了蒙元,说到了朱元璋再造华夏。
说了明末的昏庸腐败,也说了满清的残暴。
近代的苦难,以及那个带领国人站起来的伟人。
讲了新中国的改变,也讲了那些他抄作业的政策。
刘禅还说了后人为了纪念他,给武侯祠送的那些礼物。
有东风导弹,有游戏里单杀司马懿的截图。
有成都到西安的高铁票,有西安洛阳城里的一捧泥土。
刘禅一直在诉说着,
直到发现诸葛丞相没有了回应,
他闭着眼睛,笑着靠在车厢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相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