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十几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仓库四周高大的集装箱顶端。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落地无声。
妖影。
紧接着,一道身影,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负手立于正对着仓库大门的集装箱顶端。
月光照亮了他那张阴沉的脸。
江啸天。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扫遍了整个仓库。
然而,仓库里空空荡荡,除了中央站着的叶无暇,再无旁人。
没有血腥味,没有打斗的痕迹,更没有那个他心心念念、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身影。
苏泽呢?
身中奇毒、两败俱伤的苏泽呢?!
江啸天的脸色一沉,心中的狂喜和期待瞬间冷却,化为一丝被戏耍的恼怒。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叶无暇,声音里压着火气:“人呢?”
叶无暇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抬起眼,目光穿过十几米的距离,与江啸天在空中对撞。
没有畏惧,没有顺从。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这种眼神,让江啸天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我问你,苏泽在哪里!”江啸天加重了语气,“情报是你发的,我来了,他的人呢?”
一名妖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少主,方圆五里已经探查完毕,没有发现除我们之外的任何武者气息,也没有苏泽的踪迹。”
江啸天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
他被耍了。
被他最信任、最得意的工具给耍了!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在叶无暇身上,这一次,眼神里再无半分平日的温和,只剩下一种掌控者对于失控工具的、冰冷的审视。
“叶无暇。”他缓缓开口,刻意放慢的语速下,是汹涌的怒意,“你在做什么?给我一个解释。”
叶无暇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以往的顺从,没有任务失败的惶恐,更没有见到他时该有的敬畏。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让江啸天心头的火气“噌”地一下窜了起来。
“我问你话,你听不见?”他往前踏了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别告诉我,你让他跑了?”
他甚至想好了,如果叶无暇点头,他回去之后该用什么样的新手段,让她重新记起什么叫“规矩”。
可叶无暇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反抗都更让江啸天抓狂。
他太阳穴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一股邪火“噌”地就冲上了天灵盖。
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工具,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我问你话!你聋了?!”
江啸天往前踏出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几乎要掀翻仓库的屋顶。
可话一出口,他又硬生生地将那股暴虐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不行。
他眯了眯眼,告诫自己要冷静。
叶无暇不是那些可以随意丢弃的妖影,她是他手里最锋利,也是最听话的一把刀。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就算出了点问题,也该是修理,而不是直接折断。
想到这里,他吐出一口浊气,语气缓和了些,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审视与失望。
“一个苏泽,就把你吓成这样?”
江啸天冷哼一声,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无暇,别忘了,是谁把你从血泊里抱出来的。是谁让你从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孤女,变成了今天这个能斩宗师的先天高手。”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
“任务失败了不要紧,下次再赢回来就是。但跟我闹这种小孩子脾气,有意思吗?”
“还是说……”江啸天的眼神冷了下来,“你被苏泽那个废物,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给骗了?”
在他看来,只有这一种可能。
叶无暇单纯得像一张白纸,除了任务和杀人什么都不懂,被一个花言巧语的男人蒙骗,再正常不过。
真是可笑。
江啸天在心里下了定论。
这次的“失联”和莫名其妙的“引诱”,不过是她任务失败后,害怕受到责罚,自导自演的一场蹩脚闹剧。
工具,有了自己的小脾气。
只要敲打敲打,让她认清谁才是主人,一切就又能回到正轨。
“跟我回去。”江啸天命令道,语气就像在唤回一条不听话的宠物,“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至于苏泽……”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
“等我亲手废了他,你就知道,谁才是你真正应该效忠的主人。”
叶无暇依旧没有说话。
她只是将手中的短刀,缓缓调转了一个方向。
这个细微的动作,彻底点燃了江啸天心中那份被压抑的烦躁。
“叶无暇!”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先天高手的威压,如同一座大山,朝着叶无暇狠狠压了过去!
“你是在……挑衅我吗?!”
狂暴的气浪在仓库内炸开,吹得地上的碎石和铁屑四处飞溅。
周围的妖影们,气息也随之变得凌厉起来,一道道杀机锁定了叶无暇。只要江啸天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撕成碎片。
然而,在那如山崩海啸般的气势压迫下,叶无暇的身影,却像一棵扎根在悬崖峭壁上的孤松,纹丝不动。
她甚至连衣角,都没有晃动一下。
“是的,我这挑衅你。”
终于,叶无暇开口了。
“你不好奇吗?”她问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引到这里来。”
江啸天脸色阴沉,没有接话,但眼中的警惕却提到了最高。
叶无暇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知道,十年前,临江叶家灭门惨案的卷宗里,那个出现在现场的神秘人,身形和你完全吻合?”
“我也知道了,那份悬赏叶家秘宝的黑市悬赏令,是龙王殿发布的?”
叶无暇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扎向江啸天。
“……发布悬赏令的人,就是你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
轰!
江啸天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脸上的傲慢、轻蔑、不屑,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错愕。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被他和他师父联手埋葬在时间尘埃里的秘密,这个被他当成最锋利、最听话的工具养了十年的女孩,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江啸天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叶无暇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湮灭。
她缓缓地,将那柄陪伴了她十年的短刀,从刀鞘中一寸寸地拔了出来。
“锵——”
刀身与刀鞘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江啸天。”
她抬起眼,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恨意。
“我来,给你送终了。”
话音刚落,江啸天那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脸,反而慢慢地……笑了。
“送终?就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