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
贺知微的声音很轻。
但这两个字,便是圣旨,不容违抗。
李堂主浑身剧震,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支还在疯狂震动的手机。
屏幕上,“张长老”三个字,就是黑白无常的催命符。
他眼底的血色瞬间褪尽,化为一片死白。
他的手抖成了筛子,手机像是烙铁般滚烫,几乎要拿捏不住。
绝望的目光,在贺知微与那个面无表情的银发少女之间,徒劳地来回扫动。
他不敢接。
他怕自己喉咙里只要发出一个音节,那只白皙的手指就会贯穿他的脖子。
“看来,你喜欢被提醒。”
贺知微的语调依然温和,可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已冷彻骨髓。
叶无暇得到了新的指令。
那只悬停在半空的手,落下了。
五根白皙的手指,轻飘飘地,覆在了李堂主的天灵盖上。
那只手没有一丝温度。
死寂的寒意穿透头皮,直刺灵魂,李堂主甚至听到了自己头盖骨寸寸碎裂的幻响!
“我接!我马上就接!”
李堂主的心理防线被彻底碾碎,发出一声破音的尖叫,指尖胡乱地划开了接听键。
“喂?李堂主?”
电话那头,传来张烬压抑着狂喜的急切声音。
“事办得怎么样了?人抓住了吗?”
李堂主的嘴唇疯狂哆嗦,牙齿上下打架,发出“咯咯”的脆响,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你的人,被一个少女屠杀殆尽?
说我正跪在血泊里,头顶悬着一尊随时能取我性命的死神?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吐露半个字的真相,电话那头的张烬,会用比眼前这尊死神更残忍百倍的手段炮制他。
“说话!你他妈哑巴了?”
张烬的语气瞬间暴躁。
“叶大人还等着!你想死吗?”
叶大人!
这三个字,让包厢内几人的眼神,都起了微妙的变化。
始终闭目养神的苏泽,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鱼,要上钩了。
贺知微的眼中,也燃起了猎手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兴奋光芒。
她太享受这种看着猎物一步步主动走进深渊的游戏了。
她瞥了一眼抖成烂泥的李堂主,似乎嫌他这副模样太过碍眼。
她伸出手指,在李堂主的后颈风池穴上,精准地弹了一下。
一股尖锐的刺痛贯穿全身,让他因极致恐惧而麻痹的声带,重新夺回了控制权。
贺知微没有出声,只用口型,无声地对他吐出几个字。
告。诉。他。马。上。到。
李堂主看着贺知微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灵魂仿佛被彻底抽空,成了一具被线操控的木偶。
他用被恐惧挤压到变形的嘶哑嗓音,对着电话吼道:
“张……张长老……放……心……”
“人……已经……控……控制住了……”
“我们……马……马上……就……带过去……”
电话那头的张烬,正沉浸在复仇的巅峰快感之中,根本没听出这声音里濒死的颤抖。
“很好!很好!”
张烬的笑声再无顾忌。
“动作快点!尤其是那几个极品女人,一个都不能少!叶大人若是高兴了,我们罗刹门在山阳市,就能一手遮天!”
“记住,直接带到分舵地牢,我马上就到!”
“啪!”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包厢里,重归死寂。
李堂主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滑落在地。
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血泊里,大口大口地喘息。
活下来了?
自己竟然……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没来得及爬上他的大脑。
他就看见,那个银发的死神,再次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
不!
李堂主的瞳孔猛地一缩,里面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不解。
他张开嘴,想嘶吼,想质问,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从那双银色眼眸中,读懂了自己最后的命运。
垃圾,利用完毕,就该清理。
下一秒。
他的世界,天旋地转。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具穿着罗刹门堂主服饰的无头身体,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滚烫的鲜血,正从那脖颈的断口处,如喷泉般疯狂涌出。
那具身体……好眼熟。
“噗通。”
头颅滚落在地,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与茫然。
叶无暇甩了甩手上并不存在的血迹,悄无声息地退回角落,重新变成一尊没有存在感的精美雕塑。
刚才那场优雅而血腥的屠杀,仿佛从未发生。
整个包厢,除了她们,再无一个活口。
浓重的血腥气,霸道地侵占了每一寸空气。
“呕……”
柳疏月再也承受不住,捂着嘴剧烈干呕,一张小脸惨白如纸。
王雅琴连忙轻拍女儿的后背,自己的脸色也同样难看,但那双经历过风浪的眼睛里,除了惊骇,更多的是对这超凡力量的审视与深思。
她强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贺知微正要开口,却被王雅琴抬手打断。
“贺小姐。”
王雅琴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异常镇定。
她没有去看满地的狼藉,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在贺知微的脸上。
“这种场面,我虽然没见过这么……干净利落的,但也听说过一些。武者世界的残酷,我懂。”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只想问一句,也只想确认一件事。”
“你们……和小泽,真的是一路人吗?”
这已经不是在关心安危,而是在确认立场。
确认这两位女子,对苏泽而言,究竟是助力,还是更恐怖的隐患。
贺知微有些意外。
她镜片后的眼神变了,病态的兴奋褪去,转为毫不掩饰的欣赏。
她忽然笑了。
“王阿姨,您放心。”
“我是他的人,无论生死,无论对错。”
王雅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好,我明白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走吧,快去救小泽。”
“王阿姨,您该担心的不是他。”
贺知微优雅地扶正眼镜,走到王雅琴身边,递上一杯温水。
“我说了,他在演戏。”
她侧过头,看向那个依旧靠在椅上,嘴角甚至噙着浅笑的男人,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只有她自己才懂的迷恋与无奈。
这个男人,总是如此恶劣,乐此不疲地享受着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游戏。
“他中的那点东西,对我而言,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对他来说,大概就和被蚊子叮了一下差不多。”
贺知微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自信。
她顿了顿,镜片后的双眸里,闪动着期待好戏上演的光芒。
“我们现在过去,不是去救人。”
“我们是去欣赏一出好戏。”
“看他怎么亲手撕碎那条老狗最后的幻想,再顺着这条线,把那个躲在幕后的所谓‘叶大人’,也一起拖进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