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亿!
这两个字,如同一颗平地惊雷,在片场每一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倒吸了一口冰冷的凉气。
就连周玄苍和陆明远这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物,嘴角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他们见过狠的。
也见过狮子大开口的。
但他们这辈子,真没见过能把敲诈勒索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如此理直气壮,甚至还他妈带上了几分匡扶商业正义光环的人!
张枭的脸,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惨白得像一张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宣纸。
十三亿八千万?
这个数字,已经不是钱了,而是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碎了他的天灵盖!
他整个人都懵了,大脑宕机,一片空白,耳朵里只剩下无尽的嗡鸣,连额头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
钱?
他去哪里弄这么多钱!
他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钱,不是下面的人孝敬,就是从那些求罗刹门办事的生意里刮来的油水。
可那些钱,早就被他换成了豪车、名表和酒池肉林,挥霍一空!
如今他声名扫地,沦为山阳市最大的笑柄,谁还会给他送钱?
把他整个人拆了,连骨头带髓一起称斤卖,也凑不出这个天文数字的零头!
这根本不是要钱!
这是要他的命!
“你……你……”
张枭的嘴唇剧烈哆嗦,他指着苏泽,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破音嘶吼。
“你这是敲诈!是勒索!”
“敲诈?”
苏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新鲜的词汇,他夸张地摇了摇头,随即一脸委屈和诚恳地转向了周玄苍,双手一拱,姿态放得低到尘埃里。
“周院长,您可得为我这等良善市民做主啊!”
“您是咱们山阳武道界的青天大老爷,您给评评理!”
苏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狼狈不堪的张枭,声音里充满了悲愤与痛心。
“他,带上百号人,砸我三姐的场子,这是赤裸裸的商业破坏!”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侮辱我的人格,要我钻他的裤裆,这是何等的践踏!”
“我,作为受害者,提出一点点小小的、完全合理的经济赔偿和精神损失费,怎么就成了敲诈了?”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啊!”
他这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让旁边的唐雨晴再也绷不住了,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要不是死死咬着嘴唇,怕是已经笑出了声。
苏婉秋也是眼角抑制不住地微挑,心中暗道,自己还是太低估了自家这个弟弟脸皮的厚度,这种颠倒黑白的本事,简直是天生的商业奇才。
而一直静立在苏泽身后的贺知微,轻轻用指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下的那双美眸里,闪过一丝只有她自己才懂的、病态的欣赏与兴奋。
她就喜欢看苏泽用这种玩世不恭的姿态,将所谓的强者,玩弄于股掌之上。
皮球,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带着滚烫的“民意”,不偏不倚,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周玄苍的脚下。
周玄苍的眼角,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身后的陆明远,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这位苏少的无耻程度,已经彻底击穿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三观认知。
合理?
合理个屁!
这小子简直是把“我是流氓我怕谁”这七个大字,用纯金熔了,浇筑成一块牌匾,还非要挂在所有人的面前,逼着大家夸这匾造得好!
可他周玄苍能怎么说?
他能说不合理吗?
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旁边那位从头到尾没发一言,但存在感比他这个院长还强的医仙谷传人,怕是下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要落在他身上了。
一边,是证据确凿、理亏在先、愚蠢跋扈的罗刹门弃子。
另一边,是身份尊贵,占尽了天理,背后还站着苏家、温家和医仙谷这三座大山的“无辜受害者”。
这偏架,他想拉都不知道该从哪只手下手。
周玄苍活了这大半辈子,戎马一生,什么场面没见过?可今天,他头一次感觉自己这张老脸,火辣辣的,有点挂不住了。
最终,这位德高望重的院长,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行绷住那张快要破功的老脸,干咳一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官方口吻,含糊其辞地开始甩锅。
“这个……属于民事纠纷的范畴。”
“你们可以……私下协商解决。”
话音刚落。
“听到了吗?”
苏泽立刻抓住了话头,笑眯眯地转头,看向面如死灰的张枭。
“院长都金口玉言了,让我们协商解决。”
“这样吧,我这个人向来悲天悯人,也不是不讲道理。”
苏泽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怜悯,仿佛一个正在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看在你这么可怜,又这么丢人的份上,我给你打个骨折。”
“一共,十个亿。”
“一分,都不能少。”
张枭的眼睛瞬间瞪得如铜铃一般,瞳孔里刚刚燃起的一丝渺茫希望,被苏泽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掐灭,化为无尽的黑暗。
苏泽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冷,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看死人般的冰冷。
“你要是拿不出来……”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无形的攻城锤,狠狠砸在张枭的心防之上。
“那就让你爹,罗刹门的张长老,亲自来跟我谈。”
“或者……”
苏泽的语调变得更加玩味。
“我亲自去一趟罗刹门总舵,跟你们的门主,好好聊聊这笔账。”
“顺便,再跟他老人家深入探讨一下……罗刹门在山阳市的未来。”
这几句话,直接抽空了张枭体内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让他爹来?
他爹要是知道他惹下了这等足以颠覆整个罗刹门分部的滔天大祸,绝对会亲手打断他的腿,将他废掉!
去总舵?
那他张枭,就将成为整个罗刹门近百年来最大的罪人!最大的笑话!将永远被钉在宗门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你……你敢!”
巨大的恐惧之下,张枭反而生出一股困兽犹斗的疯劲,色厉内荏地嘶吼起来。
“沈长老不会放过你的!我们罗刹门总舵……”
“闭嘴!”
一声冰冷刺骨的喝骂,不是来自苏泽,也不是来自监察院。
而是来自他身旁的,赵鑫!
赵鑫一把抓住张枭的后颈,那张始终阴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可见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滔天的悔意!
他终于看明白了!
彻底看明白了!
从蝎子被废,到他们上百人被贺知微一招放倒,再到监察院院长周玄苍亲自驾临……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
沈长老根本不是派他们来耀武扬威的!
他是派他们来送死的!
是派他们这两个蠢货,来当探路的棋子,来试探苏泽背后到底站着何等恐怖的存在!
而他们,就这么一头撞了上来!成了这场杀鸡儆猴大戏里,那只被宰的鸡!
“赵堂主!你干什么!你疯了!”张枭还在拼命挣扎,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疯的是你!”
赵鑫的声音压抑着,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在绝望低吼。
“张少,你还没看明白吗?我们是弃子!是弃子啊!”
“今天不让他满意,我们两个,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话音未落,赵鑫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狠色,手上猛然发力!
他竟是硬生生按着张枭的头,朝着脚下坚硬的水泥地面,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这一下,结结实实!
沉闷的撞击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猛地一跳!
张枭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额头传来锥心剧痛。
他还没反应过来,赵鑫已经按着他的头,如同疯魔了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朝地上疯狂磕去!
“砰!”
“砰!”
“砰!”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撞击声,在死寂的片场里诡异地回荡,令人头皮阵阵发麻。
所有人都看傻了。
谁能想到,前一刻还同仇敌忾、不可一世的罗刹门高层,下一秒,就上演了这么一出自相残杀、卑微到尘埃里的内讧戏码!
这比苏泽亲手打败他们,还要来得震撼!还要来得屈辱!
鲜红的血,很快就从张枭的额角渗出,顺着他的脸颊汩汩流下,和他恐惧不甘的泪水、鼻涕混在一起,狼狈到了极点。
那个前一刻还叫嚣着要让苏泽钻裤裆的张家大少。
此刻,真的像一条被主人死死按在地上教训的狗。
除了发出呜呜的悲鸣,再无半点反抗之力。
全场,一片死寂。
杀人,不过头点地。
而苏泽的手段,却是杀人诛心!
他兵不血刃,甚至连手指头都没多动一下,就让敌人自己,把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彻底碾碎,踩在脚下,再用脚尖狠狠碾压。
这,比一刀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一万倍!
苏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直到张枭磕得头破血流,快要昏死过去时,他才慢悠悠地转过身。
他对着身旁表情各异的苏婉秋和唐雨晴摊了摊手,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人畜无害的笑容。
“你看,事情其实很好解决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