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归匿之术如同无形的纱幔,将苏晚晴四人的存在暂时从这片冰冷的星空中抹去。梭形巡弋者如同失明的猎犬,在原地徒劳地盘旋,最终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指令,悻悻然掉头,消失在浓密的星尘之中。
更远处那股令人心悸的、更强的波动,在失去目标后,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苏晚晴能感觉到,它并未真正远离,只是潜伏了起来,如同蛰伏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危机暂解,但压迫感丝毫未减。
怀中的艾拉依旧紧绷着身体,淡银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那片被称为“吞噬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空域,小脸上写满了后怕。
“暂时安全了。”苏晚晴缓缓收敛混沌之力,维持隐匿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她将艾拉轻轻放下,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诡异的“迷失之墙”。
近距离观察,那片区域的时空扭曲感更加明显。星尘并非漂浮,而是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微尘,凝固成各种怪诞的、毫无规律的形状。光线经过那里会发生诡异的偏折,仿佛空间本身被打碎了又重新胡乱拼接起来。更深处,则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连混沌之眸都难以完全看透的浑浊与黑暗。
“……这里……是禁区……”艾拉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她紧紧抓着苏晚晴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管理者’的巡弋者都不敢靠近这里……以前有逃跑的试验品慌不择路闯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连信号都彻底消失了……”
鸿影的意念扫过那片区域,难得地没有立刻反驳,反而带着一丝凝重:“……这鬼地方……空间规则烂得像被老鼠啃过的破布……老子的力量进去估计也得晕头转向。”
凌寒的胚胎印记微微闪烁:“检测到极强的时空褶皱和法则乱流,其形成原因未知,但极其危险。强行闯入,很可能被随机抛入未知时空碎片,甚至被混乱的法则撕裂。”
苏晚晴凝视着“迷失之墙”,混沌之眸中星云缓缓旋转。危险毋庸置疑,但不知为何,她并未从这片区域感受到类似源初秩序或者“摇篮”管理者的那种冰冷敌意。这里的混乱更加……原始,更加……自然?仿佛宇宙本身在这里打了个死结,或者……曾经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件,永久地撕裂了这里的时空结构。
“或许,正因为它的危险,反而能成为暂时的庇护所。”苏晚晴沉吟道,“源初和‘摇篮’的势力不敢深入,深潜者恐怕也难以在其中精准定位。我们不需要深入核心,只需在外围寻找一处相对稳定的缝隙暂避,争取时间。”
她需要时间让凌寒进一步恢复,需要时间研究艾拉身上的线索,更需要时间想办法解决鸿影那该死的信标!
“丫头说得对!”鸿影立刻表示支持,“越是危险的地方,那些混蛋越想不到!就在这儿找个地方歇脚!”
凌寒权衡片刻,也同意了:“可行,但需极度谨慎。我的灵魂感知或许能提前预警一些空间陷阱。”
艾拉看着这三个“外来者”竟然打算靠近连“管理者”都畏惧的禁区,小脸吓得更加苍白,但看着苏晚晴平静而坚定的眼神,她最终咬了咬嘴唇,没有反对,只是抓着她衣角的手握得更紧了。
苏晚晴再次展开混沌之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向“迷失之墙”的边缘区域延伸感知。她寻找着那些狂暴乱流中相对平静的“涡眼”,或是巨大时空褶皱下可能存在的、勉强稳定的“阴影区”。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混沌之眸需要时刻对抗那些混乱法则的干扰和侵蚀。
终于,在几乎触及极限时,她锁定了一处目标——那是一片如同巨大冰川裂缝般的时空褶皱深处,相对稳定,入口狭窄隐蔽,内部空间不大,但足以容身。
“这边,跟我来,一步都不要错!”苏晚晴沉声道,混沌之力如同纤薄的丝线,为她指引出一条极其脆弱的安全路径。
她当先迈入那扭曲的光线之中,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不定,仿佛隔了无数层毛玻璃。艾拉紧闭着眼,死死跟着她。鸿影指环和凌寒的印记紧随其后。
一踏入“迷失之墙”的范围,一股强烈的晕眩和失重感便猛地袭来!仿佛脚下的不再是坚实的空间,而是不断流动变幻的沙丘。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时间的流逝变得忽快忽慢,甚至能看到一些过去的影像碎片和未来的模糊光影如同肥皂泡般生灭!
鸿影低骂一声,破序之力本能地想要稳定周身空间,却反而引来了更强烈的乱流反弹!
“别动用力量!顺应它!”苏晚晴立刻喝道,她的混沌之力此刻也仅仅用于维持最基本的感知和路径指引,不敢有丝毫外泄。
四人如同行走在钢丝上,艰难地沿着那条脆弱的路径向裂缝深处挪动。
就在这时,一段格外清晰、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影像碎片,如同被海浪冲上岸的贝壳,猛地撞入了苏晚晴的感知!
那并非时空乱流自然产生的幻象,而更像是一段……被强行烙印在此地的、古老的记忆回响!
影像中,出现的并非源初的造物,也不是混沌生灵。
而是一艘……风格迥异的、流线型的、银白色的小型星舰!那星舰的设计充满了某种优雅与智慧的结合,与源初的冰冷精确截然不同,更像是某个早已失落文明的造物!
星舰似乎正在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舰体破损严重,冒着电火花,仓惶地逃入这片区域,最终能量耗尽,被迫冲入了这片当时可能还未完全形成的时空乱流之中……
影像戛然而止。
但苏晚晴的心却猛地一跳!
那艘星舰的风格……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记载?在那些被源初列为禁忌的、关于“大寂灭之前”的古老文献残片中?那是传说中,源初秩序崛起之前,曾经存在于这片宇宙的、某个辉煌文明的遗留痕迹?
那个文明……似乎被称为……“星灵裔”?
他们的造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源初的“废弃试验场”边缘?而且还留下了如此深刻的记忆回响?
难道这片“迷失之墙”的形成,与那艘星灵裔星舰的坠毁有关?
越来越多的谜团涌现出来。
苏晚晴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集中精神,终于带领三人有惊无险地进入了那条时空裂缝的深处。
裂缝内部果然如她所感知的那样,相对稳定了许多,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外界狂暴的乱流波动,但至少有了一个可以暂时喘息的立足之地。
她立刻布下几重混沌隐匿结界,将这片狭小空间的气息彻底隔绝开来。
“暂时……安全了。”苏晚晴松了口气,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艾拉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小脸上依旧毫无血色,显然刚才的经历对她刺激极大。
鸿影指环上的火星也黯淡了不少,维持不动用力量在那种环境行走,对他这种本质狂暴的存在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妈的……这鬼地方……真邪门……”
凌寒的意念却带着一丝惊奇:“奇怪……进入这里后,我灵魂深处那些被源初禁锢和污染的记忆碎片,似乎……活跃了一些?而且……这里的时间流速,好像也与外界不同,似乎更……缓慢?”
苏晚晴心中一动。时空混乱之地,往往伴随着种种异常。或许这里不仅能藏身,还能有助于凌寒恢复记忆和力量?
她将目光投向惊魂未定的艾拉,声音放缓:“艾拉,现在能告诉我们更多关于‘摇篮’的事情吗?比如,‘管理者’到底在进行什么实验?‘钥匙’又到底是什么?”
艾拉抱着膝盖,身体微微发抖,沉默了很久,才用细小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管理者’……它想造出……完美的东西……能完全听它话的……工具……”
“……它给我们注射各种东西……改变我们的身体……测试我们的精神……看我们能不能……适应‘摇篮’的力量……能不能……听到‘摇篮’的低语……”
“……很多人……都疯了……死了……或者……变成了不会思考的怪物……被拖走了……”
“……‘钥匙’……”提到这个词,她又颤抖了一下,“……我听一个快被‘清理’的大孩子说过……他说……‘钥匙’不是东西……是……一种‘状态’……或者……一个‘坐标’……能打开‘摇篮’真正的核心……看到‘管理者’都不敢完全触碰的……‘真相’……”
“……他说……那是……希望……也是……诅咒……”
状态?坐标?真相?
苏晚晴蹙紧眉头。这解释依旧模糊,但似乎比单纯的物品更接近本质。
“那个大孩子呢?”她问。
艾拉的眼神黯淡下去:“……他……他想去找‘钥匙’……后来……就消失了……‘管理者’说他不合格……清除了……”
又是清除。
苏晚晴看着艾拉瘦弱的身体,难以想象她在那样的环境下是如何幸存下来的。这个女孩的意志力,恐怕远超她的外表。
就在这时,苏晚晴忽然注意到,艾拉破烂防护服的手臂处,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已经磨损严重的标记——那是一个简单的、由两个交错圆弧构成的图案。
这个图案……她似乎在那段关于星灵裔星舰的记忆回响中看到过!就刻在星舰的舱门上!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艾拉……或者“摇篮”里的这些孩子,竟然与那失落已久的“星灵裔”文明有关?
源初秩序在这里进行的所谓“进化实验”,真正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复现或者掌控星灵裔的力量?而“钥匙”,是否就与星灵裔的遗产有关?
一切的线索,似乎开始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交织起来。
“摇篮”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古老,更加深邃。
而他们此刻,正藏身于这片古老秘密的边缘,危机四伏,却也机遇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