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默比平时更早地来到了东四分局。
他迅速地处理了几件分局的紧急公务,然后马不停蹄地向梁有为局长进行了简要的汇报。
汇报完毕后,林默骑上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地再次朝着市公安局疾驰而去。
市局大楼依然庄严肃穆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堡垒。
经过一番通报和严格的检查后,林默终于被引领至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门口悬挂着一块醒目的牌子,上面赫然写着段云鹏系列案件专案组。
一推开门,林默便感受到了这里与昨日会议室截然不同的氛围。这里的气氛更加专注和紧张,仿佛每一个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应对着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打字机的哒哒声不绝于耳,还有低沉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交响乐。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烟草混合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人感到既提神又有些压抑。
王振华组长正站在一张地图前,与几个人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他的目光犀利而专注,似乎在地图上寻找着某种关键线索。当他看到林默走进来时,立刻招手示意:“林默同志,你来的正好!快过来。”
林默快步走到王振华组长身边,微笑着向他和其他几位同志问好:“王组长,各位同志,早上好。”
王振华组长热情地回应道:“林默同志,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专案组情报分析组的同志。”他依次指着旁边的几个人,向林默介绍道。
王组长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们正在梳理段云鹏的社会关系和可能的活动轨迹。你来得正好,这边有一些从粤省紧急调送过来的原始案卷,包括他当年在粤省活动以及这次越狱的一些初步调查材料。你是最后接触他的人,也最了解四九城的情况,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一些我们忽略的、可能与他在四九城活动有关的线索。”
王组长指着墙角一张桌子上堆放的几摞厚厚的卷宗说道。
“明白,我立刻开始。”林默没有丝毫犹豫,拉过一把椅子,在那堆案卷前坐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一本案卷。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照片、以及一些泛黄的旧文件。这些都是段云鹏在粤省作为特务活动时的历史档案,内容庞杂而琐碎。
林默沉下心来,以极大的耐心和专注力开始阅读。
他的目光扫过一行行文字,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遥远的信息与近期发生在四九城的案件联系起来。
办公室里其他人员的讨论声仿佛渐渐远去,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这些尘封的记录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默看完了一本,又拿起另一本。
这些材料大多是关于段云鹏执行的具体任务、联络人、破坏活动等,虽然能看出其狡猾和残忍,但似乎与当前四九城的关联不大。
直到他翻开一本标注为社会关系及化名调查的卷宗时,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这里面记录的是粤省公安机关当时调查到的、与段云鹏有过接触或可能有关联的各类人员名单,其中很多人使用的都是化名或代号。
名单很长,很多信息语焉不详,核查起来极为困难。但林默看得很仔细,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过去,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突然,他的目光在一个化名上停住了——花匠。
这个化名本身并不特别,很多特务都喜欢用这种不起眼的职业作为代号。
引起林默注意的,是旁边一行小字的备注:“据查,此化名使用者疑似为四九城籍贯,口音带有京腔。曾于1950年初与段云鹏在粤省有过短暂接触,具体任务不明,后消失。”
四九城籍贯?1950年初与段云鹏有过接触?
林默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立刻将这个发现指给旁边的王组长看:“王组长,您看这个。”
王振华凑过来,仔细看了看那条备注,眉头也皱了起来:“花匠?四九城人?这是个线索。但信息太模糊了,只有一个化名,几乎无从查起。”
“确实模糊,”林默沉吟道,“但结合段云鹏此次越狱后,不惜冒险也要潜入四九城,我们是否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他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或单纯躲避追捕,他会不会在四九城有特定的目标,或者……有可以投靠、利用的旧关系?”
王组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的意思是,这个消失多年的花匠,可能就在四九城?段云鹏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林默谨慎地说,“但这个时间点和地域的巧合,值得我们去深挖一下。段云鹏在粤省落网多年,他在四九城的其他社会关系恐怕早已被我们掌握和监控。如果真有一条我们不知道的、隐藏极深的暗线,那么这个早年在外省与他有过交集、后又神秘消失的同乡,嫌疑很大。”
王组长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有道理!再小的可能性也不能放过!尤其是这种陈年旧账里翻出的线索,往往最容易被人忽略!”
他立刻转身对情报分析组的人命令道:“立刻重点核查这个代号花匠的情况!范围:户籍地为四九城或长期在四九城居住,1950年初有在粤省活动记录或可疑行踪的男性!优先排查有园艺、林业相关背景,或者住所有院子、喜欢摆弄花草的人员!动用一切可用的旧档案和社会关系网络,给我把这个‘花匠’从人海里筛出来!”
“是!”分析组的同志们立刻行动起来,开始分头查阅各种户籍档案、旧警局记录、街道登记表等。
王组长又对林默说:“林默同志,你这个发现非常重要!你继续翻阅这些案卷,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关于这个花匠或者类似可疑人员的记载。哪怕是一句话、一个代号,都不要放过!”
“是!”林默也感到一阵振奋。他重新埋首于案卷之中,更加仔细地搜寻起来。
然而,接下来的翻阅却再没有找到任何直接关于花匠的新信息。这个代号就像惊鸿一瞥,只留下了那一个模糊的记载。
但林默并没有气馁。他知道,侦查工作往往就是这样,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可能毫无收获,而那百分之一的灵光一现,却可能成为撬动整个案件的支点。
中午时分,他简单吃了个午饭,又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下午,他主要协助分析组的同志,利用自己对四九城地理、社会情况的熟悉,帮助他们缩小排查范围,分析哪些区域、哪些行业的人更符合花匠的可能特征。
“旧社会的园艺人,很多都集中在南城的花市、天桥一带……”
“有些大户人家会有自己的花匠,这类人可以查查那些遗留的旧府邸、大宅院……”
“还有一种可能,他只是一个用这个作代号的特务,本身职业与此无关,这就更难查了……”
林默和分析组的同志们不断地讨论、推测、又推翻,试图勾勒出这个神秘“花匠”的模糊画像。
直到下班时分,初步的排查还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符合年龄、籍贯等粗略条件的人员名单拉出了一长串,但逐一核实需要时间。
王组长对林默说:“林默同志,今天辛苦了。这是个水磨工夫,急不得。你先回分局吧,这边有进展我会立刻通知你。”
林默虽然心系线索,但也知道工作的规律,点头道:“好的,王组长。我明天上午再过来。如果有任何需要分局配合核查的,请随时联系我。”
骑着自行车返回分局的路上,林默的脑海里依然盘旋着花匠两个字。这个代号背后,究竟藏着什么人?他与段云鹏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现在还在四九城吗?段云鹏的潜入,是否真的与他有关?
一个个问号在他心中萦绕。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挖出这个花匠,很可能将成为突破段云鹏心理防线、乃至捣毁其潜在网络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