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光一路向南疾遁,身形如一道黯淡的血影,穿梭在云层与山峦之间,即便早已感受不到晏芷蘅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他心中仍不敢有半分松懈。
而之所以选择南方,而非另外三个方向,严光心中自有算计。
琅上郡正遭妖族入侵,烽火连天、混乱不堪,以他如今这副状态,若被妖族察觉,必是死路一条。
至于濯川郡与北方二郡,他并不熟悉,只知其中势力错综复杂,贸然闯入,只怕会卷入更多风波。
思来想去,唯有原云霞宗所辖的三郡之地,近年来的局势相对平稳,更适合隐匿疗伤。
沿途之中,他随手屠戮了几个凡人村落,以秘法吞噬炼化其精血魂魄,总算勉强压住伤势,不再像先前那般濒临崩溃。
但每屠一村,他面色就更加阴鸷一分,若不是晏芷蘅师徒横加阻拦,他何至于沦落至此,靠着这些低贱凡民的精血苟延残喘?
恨意蚀骨,却无济于事,严光心里清楚,能从金丹修士手下逃得性命,已属万幸,眼下最紧要的,是寻找修士猎杀炼化,以他们的血肉灵力弥补道基亏空。
夜色渐深,连日奔逃与伤势反复,令他神智渐昏,正欲寻一处僻静之地调息,忽见下方山峦之间,一缕精纯灵光隐约闪烁,似是某位修士的洞府所在。
“天助我也……”
严光眼中血色一闪而逝,他此刻急需修士精血稳固道基,见那灵光颇为精纯,当即按下遁光,如夜枭扑食般悄然袭去。
他却不知,自己一番杀戮遁逃,已深入青云郡腹地,踏入青山县界,而那洞府中的修士,也并非寻常散修,正是奉命驻守于此的王承颖。
此时王承颖一袭墨色劲装,正在洞中静坐修炼,忽然间心生警兆,察觉一股浓烈邪气自洞外扑面而来,当中更夹杂着血腥与死寂之意,他骤然睁眼,提枪而出,身影如松挺立洞前。
严光见对方竟是筑基修士,心中一惊,但旋即狞笑一声,心中暗道:
“筑基初期而已,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
他虽重伤,但筑基后期的底蕴犹在,独臂一挥,血煞之气化作巨掌拍下。
王承颖不敢怠慢,手中沧蛟枪一抖,枪尖绽出凛冽寒芒,正是朔雪游龙枪中最为霸道的一招。
枪影如雪花纷飞,化作雪色蛟龙与血掌轰然相撞,王承颖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连退三步方止,虎口已然震裂。
严光也闷哼一声,黑血自伤口处汩汩流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却是没想到这王承颖竟能接下他一击。
“小子倒是有些本事。”
二人当即缠斗在一处,身形起落间,枪芒血光交错纵横,震得四周飞沙走石、林木断折。
转眼数十合过去,严光越战越是心惊,这青年枪法精妙、变化莫测,明明修为不及自己,却总能在关键时刻以巧破力,令他难以速胜。
王承颖也是心中暗惊,光是看对方这副模样,便知其伤势不轻,却仍有如此实力,若在全盛时期,自己恐怕难敌一合。
他虽凭借精妙枪术周旋,但每一次兵刃相交,那股阴邪的血煞之气都透枪传来,让他内息运转渐显滞涩,左肩更是不慎被一道血刃擦过,虽未伤及筋骨,却疼痛异常。
久战不下,严光焦躁愈盛,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本命精血,血雾当空凝成三颗狰狞鬼首,一齐嘶嚎着扑噬而来,腥风扑面,几欲令人窒息。
王承颖瞳孔微缩,沧蛟枪骤然震颤,枪身浮现冰霜纹路,一记雪卷龙吟悍然刺出,枪尖寒流奔涌,与鬼首相撞竟接连爆出金铁交鸣之声。
趁此间隙,严光独臂突如毒蛇探出,直掏心口,王承颖却似早有预料,枪柄倒转,以游龙摆尾之式格开致命一击,枪尖顺势回挑,在严光肋下划出血痕。
严光吃痛暴怒,周身血焰腾起,竟不惜燃烧为数不多的本命元气,地面碎石被邪力卷起,化作血色沙暴席卷而来。
王承颖深吸一口气,全力催动灵力灌注长枪,沧蛟枪舞作一轮银月,朔雪枪意催至极致,凛冽寒气与那血色沙暴激烈碰撞,半座山林顷刻覆上霜华,一如严冬骤临。
不等严光反应,他枪势再变,朔雪枪诀施展开来,人随枪走,如龙跃渊,枪尖带起凛冽寒气,一击便已贯入严光胸腹当中。
严光踉跄跪地,黑血自唇角汩汩涌出,沧蛟枪贯穿胸腹的剧痛几乎要撕裂神魂,可他眼中翻涌的却不是濒死的涣散,而是滔天的不甘。
他死死盯着王承颖,齿缝间挤出嘶哑的嗬嗬声,正欲有所动作,王承颖却早有察觉,手腕一转,沧蛟枪的狰狞蛟首便在严光体内撕裂大片血肉,搅碎了其中心脉,令其终是瘫倒在地,就此断绝生机。
王承颖收枪而立,深深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这一战看似取胜,实则凶险万分,他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伤,肩头挂彩,体内经脉更是因多次硬撼而多处受损,灵力几近枯竭,若不是凭借朔雪游龙枪的精妙与沧蛟枪之利,胜负恐怕难料。
心念于此,王承颖却并未闲着,将严光身上携带的法器灵宝一一收取完毕,确保再无遗漏以后,才催动着灵力将其尸身焚化,化缕缕黑烟,消散于无形。
神识来回扫了十遍,确保山间的一草一木皆无异样后,王承颖才彻底安下心来,灵力一卷,裹着此番收获再度步入洞府之中,开始清点起来。
方才收取之时,王承颖便大致数过,此时细细看来,才知收获颇丰,光是储物玉戒,便有五枚之多,另有一件储物玉镯,数件贴身法器,虽然灵光黯淡,但光是从其上纂刻的符纹来看,便知品阶必定不低。
除此以外,还有一方金匮,不过拳头大小,其上附着的禁制颇多,精妙程度也远胜于其他法器,足见严光对其有多么重视。
只不过王承颖自小便不喜钻研破禁之法,此时却是无计可施,只得将其一一收好,等下次得空之时回一趟揽月山,交由兄长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