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暖盼归
朱祁钰的马蹄声渐远,帐内的烛火还在轻轻摇曳。
琪亚娜扶着腰,慢慢挪到铺着软垫的胡床旁——六个月的身孕已显怀,腰间总坠着沉沉的坠感,稍走几步便觉酸胀。她缓缓坐下,指尖先落在微凉的帐壁上,随即轻轻覆在隆起的小腹上,动作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爹爹出去了,”她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西域女子特有的软调,指尖轻轻划着衣料下凸起的弧度,“去巡察将士们训练了,咱娘俩就在这儿好好守着,等他回来喝热汤,好不好?”
话音刚落,掌心忽然传来一阵轻颤——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听懂了,用小脚掌轻轻蹬了蹬。那力道不算重,却清晰地透过皮肉传到琪亚娜心上,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指尖轻轻点了点胎动的地方:“你倒机灵,还知道应娘一句?是想跟爹爹一起去看练兵吗?等你出来,让爹爹带你去校场,瞧瞧大明的将士多威风。”
正说着,帐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带着外面的晚风闯进来。苏和提着裙摆先走进来,身后跟着阿尔斯兰,她手里还牵着个小身影——正是安儿。小家伙穿着绣老虎的袄子,步子迈得不算稳,却非要挣开苏和的手,晃悠悠地往琪亚娜这边跑。
“呦,这不是安儿吗?”琪亚娜笑着朝她招手,目光落在她踮着的脚尖上,“才几日不见,竟能自己走得这么稳了?”她顿了顿,故意逗她,“往后啊,你可要当姐姐啦,得学着照顾弟弟或妹妹才行。”
安儿跑到胡床边,小手抓着琪亚娜的衣角,仰着满是糖霜痕迹的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陛下伯父……陛下伯父出去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补充道,“出去前,他跟苏和姑姑说,要好好、好好看着你,琪亚娜婶婶。”
琪亚娜闻言,心里暖烘烘的——朱祁钰虽没明着说,却总在这些细枝末节里记挂着她。她刚要开口,就见阿娅从帐外走进来,快步走到安儿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跟你说别瞎跑,帐里地上凉,仔细摔着。”说着,她又转向琪亚娜,屈膝行了半礼,“方才在营外瞧见陛下骑马往密林去了,想着您这儿只有自己,便带安儿过来陪陪您,琪亚娜婶婶。”
“有你们在,倒热闹多了。”琪亚娜笑着让阿娅坐,又指了指桌上的点心盒,“那是昨日苏州府送来的桂花糕,安儿要是想吃,让你娘给你拿一块。对了阿娅,前几日还听苏明漪姨母说,安儿前些天还闹着要跟她学编草蚱蜢呢?”
安儿眼睛一亮,扯了扯阿娅的袖子,又抬头看向琪亚娜,小声嘟囔:“姨母编的蚱蜢会跳,安儿也想编给弟弟妹妹玩。”
阿尔斯兰在一旁看得好笑,开口道:“方才在营门碰见侍卫,说陛下是去看野外模拟了。郭将军也是急性子,新将刚上任就拉去实战演练,倒也不怕累着将士们。不过说起来,苏和你这几日跟着郭将军清点军备,也没少忙吧?”
苏和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忙是忙些,但值得。我瞧着那几位新将倒是有本事,茜渊能把旧部和新兵拧成一股绳,孙梦带的女兵队也有模有样。陛下伯父肯放下架子去瞧,也是真把这练兵的事放在心上了。”
琪亚娜听着她们说,指尖仍轻轻摩挲着小腹。肚子里的小家伙又动了一下,像是在附和似的。她望着帐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道:“他啊,就是这样。在朝堂上是君王,到了营里倒像个寻常将领,总想着跟将士们多亲近些。”她顿了顿,又笑,“不过也好,有这样的心思,将士们才肯跟着他,郭登也能更安心带兵,这大明的根基,才能扎得稳。”
安儿坐在阿娅怀里,拿着一块桂花糕小口啃着,忽然指着琪亚娜的肚子,小声问:“娘,弟弟……或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呀?安儿想跟他玩,还想让苏和姑姑教他认兵器,让明漪姨母教他编蚱蜢。”
阿娅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还早呢,得等过了年才行。到时候你要教他走路,教他认桂花糕,还要跟陛下伯父、琪亚娜婶婶一起,带他看将士们练兵,知道吗?”
安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抬头看向琪亚娜:“那……等陛下伯父回来,我们一起等弟弟妹妹,好不好,琪亚娜婶婶?”
琪亚娜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看苏和、阿尔斯兰关切的眼神,心里满是安稳。她轻轻应了声“好”,目光落在帐外跳动的营火上——朱祁钰此刻大概还在林子里看将士们练兵,等他回来,定要跟他说说肚子里小家伙的动静,说说安儿盼着教弟弟妹妹编蚱蜢、认兵器的模样。
帐内烛火温暖,帐外营火点点,偶有远处传来的呼喝声飘进来,却不显得吵闹,反倒像是给这安稳的时光,添了几分踏实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