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江宁又陪着张栋的儿子小涛在客厅上玩了一会儿积木,小家伙咯咯的笑声驱散了不少他心头的阴霾。
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才起身告辞。
出来时,手上还多了一个鼓鼓的布袋,里面是张栋他老丈人家做的香肠和肉丸子,还有一双特意给他勾的毛鞋。
两人走下有些狭窄的楼梯,江宁有些无奈地说道:“栋哥,真别送了,这楼道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出去,还能走丢啊?”
张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送送怕啥,正好我下楼透透气,就送你到楼下大门,行了吧?”
到了门口,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张栋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郑重说道:“小江,既然你叫我一声哥,就别跟我和你姐见外,我俩也是真把你当成自家亲弟弟看。
平时要是遇到啥事了,别一个人闷在心里硬撑着,听见没?说出来,哥能帮的肯定帮,帮不上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江宁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他今天确实因为沈越心情烦闷,但除了在车间睡了一整天,也没表现出别的啊。
连忙解释:“栋哥,我真没啥事,今天就是……昨晚没睡好,精神头有点差。你放心,我挺好的。”
“我知道,我说的也不光是今天。你一个人在这边,咱们这东北冬天长,又冷。平时多注意保暖,晚上烧炕的时候,千万小心,门窗得记得留条缝。
生活上要是缺啥少啥了,或者遇到啥难处了,别跟我客气,吱一声,知道不?”
“嗯,栋哥,我记住了。谢谢你,也谢谢姐,还有婶子和叔,还这么惦记着我。”
“又客气上了不是?行了,雪天路滑,路上骑慢点,看着点道儿。”
江宁应了一声,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进了昏暗的巷子。
时间一天天悄无声息地滑过。
最初的几天,江宁心里一直烧着一把火,全是愤怒和烦躁,心里梗着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沈越。
或许……也是因为前段时间,对方就因为所谓的正事消失了十多天,没有只言片语,好像……他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沈越的缺席。
这个人在还是不在。也没什么大不的!
但这种脆弱的自我安慰,在时间无声的侵蚀下,迅速瓦解。
当日子从两三天延长到一个星期,最初支撑着他的那股愤怒,也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一点点泄了气。
变成了一种更为钝痛、更为持久的难过,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和失落,悄然在心底最深处蔓延。
都一个星期了。
整整八天,沈越明明就在镇上,但一次都没出现过,没有托任何人捎来哪怕一句口信,更没有任何道歉、解释、或者说……求和的迹象。
江宁在难受的同时,是真的想不通。
他想不通那天晚上,沈越为什么会突然像变了个人?
那个平日里对他连重话都舍不得说、眼神里总是藏着温柔的男人,怎么用那么刻薄,甚至带着讥讽的语气,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更想不通的是现在,沈越怎么能做到如此决绝地保持沉默?仿佛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抽离!
好像他的存在、他的感受、他的痛苦,对沈越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
他们之间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就此分道扬镳,在对方那里似乎也变得无所谓。
沈越仿佛想通过这种近乎冷暴力的沉默,来清晰无比地宣告: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可是……这人明明那么爱他啊!
那些记忆如同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如此清晰,如此鲜活:
是沈越无数次下意识将他护在身后的举动;是那些落在实处、细致入微的关爱;
是夜深人静时,贴在他耳边低声诉说的、滚烫而真挚的情话……每一个细节都铭刻着深爱。
即使现在想到沈越那天说出的那些的话,江宁心里依旧会泛起尖锐的疼痛和难以遏制的愤怒。
可是,沈越在他这里,拥有的“免死金牌”实在太多太多了。
是冬日傍晚来接他时,第一时间递过来的热水袋;是每次吃饭,既使自己不能吃辣,依然照顾他的口味,点他爱吃的菜……这些日复一日,长久而稳定的呵护,早已渗透进了他的生活。
甚至在他们尚未明确关系时,就已不动声色地为他改好了档案;在他与贺源、小舟对胡红星等人下了狠手之后,又默默的收拾所有残局。
一次次不知疲倦地陪他攀山寻宝,每逢险情,下意识将他挡在身后的臂膀;
还有他因突然预知到贺源未来的死讯,而心神不宁、惶惶不安时,只有沈越察觉到了。
没有过多的追问,递来了糖果,在寂静的夜里带他去放了一场绚烂的烟火,哄他开心……
这样的片段实在太多,都清晰的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只要一想到沈越曾经炙热、滚烫的心意。
他就会不自觉的为沈越找补、开脱,原谅他……
视线无意识地落在桌上,那里如今空荡荡的,原本上面摆着沈越送给他的工具书、杂志,还有各样的小摆件。
这些带着那个人的印记,承载着甜蜜的物品,都被他在争吵后的第二天晚上,全收拾了出来。
就连沈越留在他这里的换洗衣服、鞋子、围巾只要是他的东西,都被他全丢进了沈越的屋里。
可就算桌子空了,那些回忆依然还在,那个身影也还在心里。
江宁盯着那里看了好几秒,猛得起身换了一套衣服。
收拾好,走到立夏屋子门口,懒洋洋地靠在门框边:“你俩干嘛呢?别窝着了,走,我带你俩去歌舞厅开开眼,去不去?”
小舟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娃娃脸上满是惊讶,下意识地重复:“去……歌舞厅?”
立夏也坐直了身体,眼里除了惊讶,还有一丝担忧,却干脆地应了下来:“现在吗?行啊!早就听说那地方热闹了,还没去过呢!”
“对啊现在!我请客,咱们去听听音乐,跳跳舞,正好放松一下,别整天闷着!”
“好!”小舟和立夏心里虽有疑惑,但想着让江宁散下心也好,利落地下炕开始穿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