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县衙里,三间偏房的纸窗上,烛火闪烁着,投下晃动的人影。
时间过了三天,周天成一行仍是没有找到线索。
周天成将最后一本卷宗轻轻合上,泛黄的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案头堆积的文书已有半人高,油墨的味道与陈年的霉味气息混杂在一起。
\"周统领,第五遍了。\"
飞鹰卫密卫队长沈砚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是跟着周天成一起到东山县的。
\"从漕运记录到驿马调令,从车马行的车辆租借到那几日巡营的弓手都查过了...\"
他无奈摇头,道:
“这辆马车一进城门,就好像凭空消失不见......”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
好像在笑话他们的不自量力。
周天成点点头,温声说到:
“一二十年的事情了,我们一来就能查出来,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事急不来。”
他们三日前来到县衙,出示早已办好的调档凭据,想要从官府的记录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而且找了一个借口,是以追查十几年前的一例县府贪污案,说是原主告了御状。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尽可能打消可能存在的,幕后对手的怀疑。
即便如此,自从他们进入县衙后,总觉得暗处有数双眼睛在窥视,却始终找不到这些人,更抓不住确凿证据。
看来这东山县的迷雾,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
县衙内的官吏对飞鹰卫颇为敬畏,很快便将历年的卷宗搬了出来。
除了衣食住行,还派了两个书办在一边协助。
这两个书办是多年老手,总之一句话,能不多说的绝不多说一句。
很多事情除了记录上有的,问起来就是一句话:
“这个事情我没有经手,不清楚......”
但是态度非常恭敬,让你有火也发不出来。
何况周天成一行来之前就定好,用自己人来一一翻查。
带来的几个人,也是飞鹰卫中擅长从账册文字中找线索的高手。
几个人在偏房内一页页地翻阅着,眼睛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不停搜寻。
但过了三天,还是没有结果。
时间太久远了,十几年前的记录能存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这些记录,都是从那间大库房搬出来的,没有销毁,是因为十五年前也查过一次。
那一次也没有结果,但随之下了一道命令:
事关重大,所有记录封存备查,不得销毁。
否则时隔多年,这些记录还在不在就是两回事。
周天成自然知道,此事难度大,安慰沈砚一句后继续问:
“小五他们那一组,有没有什么结果?”
他们过来时,分成一明一暗两组,
周天成带一队,在明面查文字档案。
小五带一队,带人查市井消息。
车船店脚牙这些方面,有时候收集到的信息比官府更可靠。
“小五那边也没有进展,只是找到了当年马车进入城门时,一个守兵的证实,马车确实是进过东山县城,什么时候出去的就不知道。”
沈砚摇摇头,接着道:
“再然后,就没有人看到这辆马车了。”
烛火在周天成眼窝里闪着,照着他略显疲惫却更加坚毅的面容。
沈砚的这些汇报,就像石头投入水中,激起一圈无奈的涟漪。
是呀。
卷宗如山,新的线索却几乎也没有找到。
十五年前,那辆载着东齐国绝大秘密的马车,驶入东山县的城门后便莫名消失,再无踪迹。
“再然后,就没有人看到这辆马车了。”
周天成重复着沈砚的话,嘴角却露出一丝淡淡的的笑意。
“一点踪迹也没有,这太过干净,干净得不合常理。”
他的手指点着卷宗边缘,目光扫过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
窗外的夜枭又短促地叫了一声,像是冷冷的嘲弄。
“看来十几年前,对手比我们想象的沉得住气,藏得更深,处理得更干净。”
周天成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沈砚能听得清楚。
“这一次,县衙里里外外,那些若有若无的眼睛,不是错觉。他们知道我们来了,能猜到我们为何而来,甚至还有一种可能……”
他轻笑一声:
“他们当年也找过马车,可能也不知道马车去了哪里。他们在看在等,看我们能不能找到线索,再扑上来收拾我们..”
沈砚只觉得后背爬上一股寒意:“统领,那我们……”
“明查不行就暗访。卷宗是死的,人是活的。十几年前的人,未必都死绝了....”
周天成站起来在房内走了几步,身影在纸窗上投下暗影,
“小五那边没进展,是因为他们查得太过平常。车船店脚牙是消息来源,但十几年来东山县这潭水太深。得找到那些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活卷宗’。
他踱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告诉小五,去找那些当年可能看见了什么,却因为微不足道而被忽略,或者因为恐惧而闭口不言的老人。”
县衙后院的老槐树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无言附和他的说法。
也有可能是在嘲讽。
......
接下来的两天,周天成一行看似依旧埋首于那堆卷宗,实则暗中调整了策略。
他们不再执着于寻找直接指向“贵人”或“马车”的字眼,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们将注意力转向了十五年前那个关键时间节点。
在那个时间段的前后,东山县发生的所有异常事件——无论大小。
大小火灾、大小水患、离奇的死亡、突发的疫病、甚至是一次不正常的货物扣押……任何可能成为掩盖行踪或转移视线的烟幕弹。
包括东山县当年的天气记录、驿马调度异常报告、以及巡营弓手的轮值日志。
枯燥的数字和流水账般的记录很多很杂,几乎让人昏昏欲睡。
这里面,没有什么值得一查的事项。
直到第三天午后,一份夹在厚厚一叠普通民事纠纷卷宗里的,一份不起眼的“县仓临时征用记录”引起了周天成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