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指首长最终批准了经过精心修订的《夏季xx区域有限规模战术反击作战预案》,并将其定名为“淬火行动”。命令下达,整个志愿军战争机器中与此次行动相关的部分,立刻如同上紧的发条,开始高速而隐秘地运转起来。作战处,自然是这股巨大能量的核心调度枢纽之一。
矿洞内的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程度。电话铃声、电报滴答声、参谋们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声讨论声日夜不息。巨大的沙盘被更加频繁地修改,代表敌我兵力的小旗子根据最新情报不断调整位置。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汗水和墨水混合的味道,以及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李云龙作为预案的主要提出者和作战处副处长,自然被赋予了重任,负责协调和督导主攻方向的战术落实和部分关键保障环节。他几乎以矿洞为家,那张行军床的使用频率越来越低。
他的工作重心首先放在了主攻部队的遴选和加强上。这需要与组织部和参战各军沟通协调。他坚持必须抽调全军最擅长攻坚、作风最顽强的“拳头”部队来担任主攻,甚至点名要几个在之前防御战中表现出色的英雄连队。
“不是老子搞特殊!”他在电话里对着有些犹豫的干部部门同志吼道,“这是去砸铁核桃!就得用最好的钢!装备、兵员、干部,都要优先补充!告诉他们,这是‘淬火行动’的主攻任务,光荣着哩!但也给老子记住,仗打不好,别怪我李云龙翻脸不认人!”
他的“蛮横”和“护犊子”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了高效推进的利器。在他的力争下,主攻部队很快确定,并开始秘密向前沿集结地域开进,同时接收加强的火炮和弹药。
接下来是火力计划的协调。这是他相对陌生的领域,但他学得极快。他整天泡在炮兵指挥部,与炮兵参谋们一起,对着地图和射表,一个高地一个高地、一个碉堡一个碉堡地核定射击诸元,计算弹药消耗,规划火力转移路线。
“这里!这个暗堡位置刁钻,直射火炮很难打到,必须用大口径迫击炮吊射!炮弹要备足!” “火力准备不能光砸前沿!纵深这个疑似指挥所和迫击炮阵地,必须第一时间覆盖!” “步兵发起冲击前,徐进弹幕要跟上!步炮协同信号反复确认,绝对不能出错!”
他的要求具体甚至苛刻,常常让炮兵参谋们叫苦不迭,但无人敢敷衍。都知道这位李副处长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对火力的理解和需求比谁都实在。
最繁琐的是后勤保障的落实。主攻部队的弹药基数、攻坚器材(炸药包、爆破筒、云梯)、干粮饮水、急救药品,以及预计的伤员后送通道和转运力量,都需要精确计算和提前部署。李云龙拉着后勤部的同志,一遍遍核对清单,确保每一个环节都有人负责,有物资保障。
“炸药包不够?那就从其他方向暂时抽调!告诉兵工厂,加紧生产!” “伤员后送通道要预备三条!一条被炮火封锁,立刻启用备用路线!” “食品不能光带炒面!想办法弄点罐头,攻坚体力消耗大!”
他事无巨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当团长时,为了一次战斗而殚精竭虑的状态,只是现在考虑的规模和复杂程度远超以往。
除了宏观协调,他依旧密切关注着战术细节的落实。他亲自审阅主攻部队报送的连排级攻击计划,对突击路线、爆破组分工、火力掩护点设置提出修改意见。他甚至通过电话,直接与突击部队的指挥员讨论如何利用夜色和炮声接近敌人,如何最快速度炸毁碉堡。
“爆破组不能光想着冲!要利用弹坑,匍匐前进!机枪掩护不是一直打,要打点射,盯着敌人的枪眼打!” “冲进去以后,不要乱!以班为单位,交替掩护,肃清坑道!手榴弹比枪好用!”
他的经验通过电波,化作具体指令,渗透到即将发起攻击的每一支尖刀分队。
整个准备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部队调动中被敌军侦察机发现,不得不临时改变路线,绕远路行军;预定集结地域连降大雨,道路泥泞,影响了重武器进入;甚至出现了个别干部畏难怕死的情绪,被及时发现并坚决撤换……各种突发状况层出不穷,都需要作战处快速反应,做出决策。
李云龙仿佛一根绷紧的弦,昼夜不停地处理着各种问题。他的腿伤因为过度劳累和潮湿天气,不时隐隐作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嗓子因为不断通话而变得沙哑,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充满了大战将至的兴奋和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
他不再是那个仅仅提出构想的“谋士”,而是成为了将构想转化为现实的关键执行者。他穿梭于各个部门之间,协调、督促、解决矛盾,用自己的威望和务实作风,确保着“淬火行动”的每一个齿轮都能严丝合缝地转动。
偶尔在深夜的间隙,他会独自走到矿洞口,望着远处漆黑的山峦轮廓。那里,无数战士们正在泥泞中跋涉,在夜色中构筑工事,默默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血战。他能感受到那股凝聚起来的、越来越强大的力量。
“淬火行动”,不仅是对敌军的一次打击,也是对他自己能力的一次全面淬炼。他从一个擅长战术奇谋的指挥员,正在向一个能够统筹战役准备、协调多方力量、掌控复杂局面的高级指挥员蜕变。
铁拳已然攥紧,即将挥出。而李云龙,正是锻造这支铁拳的关键锤手之一。他知道,最终的检验即将到来,在炮火和鲜血中,才能证明这一切精心准备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