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景别墅庭院里的古藤无风自动,叶片在夕阳余晖里筛下细碎金光。
周天盘膝坐在二楼露台的藤编蒲团上,眼睑半垂,指尖虚扣在膝头。
丹田深处那颗浑圆无缺的“不动玄胎”如同沉入深潭的星核,缓慢自旋,每一次微不可查的脉动都牵引着周身空气产生极其细微的涟漪。
天山冰穹深处那道引动九霄雷霆的损耗早已补足,玄胎表面流转的金纹比之前更加凝练、深邃,隐隐透出一丝镇压万古的沉浑气韵。
门铃没响。
庭院外那扇厚重的紫铜大门却如同被无形的钥匙旋开,悄无声息地滑向两侧。
一辆通体哑光黑、线条冷硬如装甲车的定制轮椅,碾过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平稳地驶入庭院。
轮椅上的人裹在剪裁精良的羊绒薄毯里,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却依旧难掩精致轮廓的脸。
正是楚潇潇。
她身后跟着两名穿着黑色西装、气息沉凝如渊的楚家暗卫,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盖着暗红绒布、看不出材质的托盘。
暗卫的脚步落在石板路上,轻得像猫,眼神锐利地扫过庭院里每一处看似寻常的角落——那株生机过于盎然的古藤、假山石上几不可查的能量纹路、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檀香……都让他们肌肉下意识绷紧。
轮椅停在露台下方。
楚潇潇微微仰头,目光穿过藤蔓垂落的缝隙,落在周天身上。
那双曾经在天山冰原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强行冰封的平静,如同淬火后冷硬的钢。
她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极其标准、带着恰到好处虚弱感的微笑。
“周先生。”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重伤初愈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冒昧打扰。
天山救命之恩,潇潇……不敢或忘。
她微微侧首示意。
身后暗卫上前一步,揭开托盘上的绒布。
第一个托盘里,躺着一支通体碧绿、水头足得仿佛要滴出来的老坑玻璃种翡翠如意。
温润的宝光在夕阳下流淌,灵气内蕴,一看便知是蕴养多年的法器胚子。
第二个托盘里,则是一方巴掌大小、通体黝黑、表面布满天然雷击纹的阴沉木镇纸,木纹深处隐隐有紫金色的电芒流转,散发出纯净而霸道的辟邪破煞之气。
这两样东西,放在任何玄门世家都是压箱底的珍藏,足以让许多所谓“高人”打破头。
楚潇潇送出它们,姿态却放得极低,如同送上两件寻常伴手礼。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她微微颔首,毯子下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给周先生……把玩。”
周天眼皮都没抬一下。
膝头虚扣的指尖甚至没动分毫。
玄胎自旋带起的无形力场如同深潭,将那两件法器散发出的微弱灵光无声吞噬、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
他像是没听见楚潇潇的话,目光依旧落在虚无处,仿佛在神游太虚。
庭院里只剩下风吹藤叶的细微沙沙声,和轮椅电机运转时几乎听不见的低沉嗡鸣。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
楚潇潇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她似乎早料到如此,并不气馁,反而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也更诚恳。
“周先生喜欢清静,潇潇不敢多扰。只是……”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因伤痛而起的微喘,“身体尚未复原,家中琐事缠身,今日……便先告辞了。”
她示意暗卫推动轮椅转身。
轮椅碾过石板,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
就在轮椅即将驶出庭院大门时。
周天一直半垂的眼帘……终于……极其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目光平静无波,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水,越过庭院,精准地落在楚潇潇挺得笔直、却因重伤未愈而微微颤抖的后背上。
楚潇潇似乎心有所感。
轮椅在门槛前……极其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
只是背对着露台方向,那裹在羊绒薄毯下的肩膀,极其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瞬。
一个被强行压抑、却依旧带着孤注一掷决绝的声音,如同被风卷起的枯叶,清晰地飘了回来,砸在寂静的庭院里:
“天山……”
“我说过的话……”
“依然……”
“作数。”
话音落下的瞬间,轮椅再无停顿,平稳地滑出大门。
紫铜大门无声合拢,隔绝了内外。
庭院里重归寂静。
夕阳的金辉透过藤蔓,在周天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依旧盘膝坐着,指尖在膝头极其缓慢地……捻动了一下。
仿佛在捻动一颗无形的念珠。
丹田深处,那颗浑圆无缺的“不动玄胎”表面,一道极其细微、却凝练如实质的金色纹路……无声无息地……亮了一瞬!
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一丝眼缝。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镇压时空的沉浑气韵,以他为中心……极其极其短暂地……弥漫开来!
庭院里那株生机勃勃的古藤,所有的叶片……在同一瞬间……静止了!
连空气的流动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瞬。
气韵消散。
藤叶继续摇曳。
周天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落回虚无处。仿佛刚才那刹那的异象,只是夕阳下的错觉。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露台边缘的藤编小几旁。
几上放着一碟温澜刚端上来的、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米糕。
他随手拈起一块,咬了一口。
软糯香甜。
“快递……”
他咀嚼着米糕,含糊不清地自语,目光扫过庭院紧闭的大门方向。
“……签收了?”
他咽下米糕,指尖在碟子边缘轻轻一弹。
“就是……”
“运费……”
他顿了顿,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得看……送货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