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大学图书馆的三楼阅览室里,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特有的油墨香,混合着中央空调送出的微凉气流,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还有偶尔响起的翻书声。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男生,白衬衫的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上面戴着精致的手镯。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被阳光染成浅棕色,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视线正落在摊开的法学论文上。
眉头轻轻蹙着,像是遇到了难解的问题。
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和红笔勾勒的痕迹,显示出他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
他指尖在“物权变动模式”几个字上顿了顿,喉间轻轻溢出一声低叹:“还是有点不懂……”
话音刚落,他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钢笔。
右手下意识地往下伸,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在裤裆位置轻轻按了按,又有些不自然地摩挲了两下。
周围偶尔有同学起身走动,他抬眼飞快地扫了一圈,见没人注意自己,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微微蹙起眉,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不适,指尖又轻轻碰了碰发痒的地方,声音压得更低了。
男生正蹙着眉,试图忽略那阵扰人的瘙痒,重新聚焦在论文的“善意取得制度”条款上。
完全没留意到斜对面靠窗的书架后,有个女生正举着手机,镜头悄悄对准他,屏幕上的画面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微微晃动。
“这些疹子发作起来,确实有点痒得让人分心。”他低声自语着,又下意识地调整了下坐姿,指尖在裤缝处极轻地蹭了蹭。
这在他自己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小动作,落在远处的镜头里,却被曲解成了别样的意味。
忽然,一个清亮的女声在身边响起:“这位同学,你干什么?”
男生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生站在桌旁,手里还捏着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我干嘛?”
男生有些茫然地放下手中的笔,不明白对方突然搭话的用意。
“我在看书啊,有什么问题吗?”他指了指摊开的法学论文,语气里带着被打扰的疑惑。
“看书?”杨某挑眉,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语气陡然严厉起来,“但我看你在做不雅动作。”
她顿了顿,见男生一脸错愕,又加重了语气,“你要是不承认,我现在就去学校辅导员那里举报你,到时候调监控一看便知。”
男生彻底愣住了,脸上的茫然渐渐变成错愕,随即涌上一丝愠怒:“你在说什么?什么不雅动作?”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眼看向杨某,“我只是……”他想说自己过敏发痒。
可这种私密的困扰当着陌生女生的面实在难以启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觉得又气又荒唐。
“我只是坐得有点不舒服,调整了下姿势而已,你别胡说八道。”
“胡说?”
杨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作势就要点开相册,“我这里可有证据,刚才你手在裤子上乱摸的样子,我都拍下来了。”
“图书馆是公共场合,你做出这种举动,就没想过影响有多不好吗?”
周围已经有同学被这边的争执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男生的脸颊瞬间涨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窘的。
他看着杨某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心里又急又无奈,那些关于过敏的解释卡在喉咙里,怎么说都觉得别扭。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攥紧了拳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我没有做任何不雅的事,你要是想举报就去,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话虽如此,被人这样当众指控,他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连带着身上的疹子似乎也痒得更厉害了。
杨某的脚步顿在阅览室门口,回头看了眼徐同学涨红的脸,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既然你不肯承认,也别怪我不给你台阶下。”杨同学走回桌边,将手机往桌面上轻轻一放,屏幕朝上。
“现在写封道歉信,承认自己在公共场合有不当举动,保证以后不再犯,这事儿就算了了。”
“不然闹到辅导员那里,记过处分是跑不了的,对你评优保研都没好处。”
周围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徐同学后背发紧。
他攥着笔的手微微发抖,心里清楚对方是在故意刁难——那些过敏引发的瘙痒和下意识的动作,怎么就成了“不雅举动”?
可他天性不喜欢争执,更怕事情闹大后被人指指点点,毕竟图书馆里人多眼杂,传出去难免变味。
“只要你写下道歉信,这个事情就此揭过。”杨某又重复了一遍,眼神里带着几分笃定,仿佛吃准了他不愿惹事的性子。
徐同学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他看着摊开的法学论文,那些关于“证据”与“公正”的条文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罢了,不过是一封道歉信,写了就能息事宁人,总比被记过强。
“我写……”他低声应道,声音里带着点不情愿的妥协。
杨某似乎没料到他这么快松口,愣了一下,随即从包里掏出一张便签纸推过去:“就写在这里,态度诚恳点。”
徐同学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他能想到的,只有刚才那阵难忍的瘙痒和慌乱中调整姿势的窘迫,可这些话又不能写。
犹豫片刻,他还是咬了咬牙,写下“因本人在图书馆内行为不当,影响公共秩序,特此道歉,保证日后严于律己”几行字。
末了签下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他把便签纸推给杨某时,对方拿起看了两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叠好放进包里:“这还差不多。”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阅览室,自始至终没再看他一眼。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平息,同学们收回目光各自埋头看书,可徐同学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合上论文,再也没了继续研读的心思,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他收拾东西时,指尖无意间又碰到裤裆处,那点瘙痒似乎还在,只是此刻心里的憋闷远比身体的不适更甚。
他当时万万没想到,自己为了息事宁人写下的这封道歉信,之后会像一颗埋在土里的地雷引爆起来。
而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那个午后,在图书馆里,他低头写下“道歉”二字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