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笑声歇了,朱慈炤语气沉了沉,多了几分认真:
“父皇前十七年太苦了,要稳住朝政,没精力顾着工技,连我们兄弟几个都少见他几面。
如今他清闲些了,可把事办得依旧妥当,这本事我可没有。
往后别再提皇位的事,我没时间想,没兴趣管,更没那能力担。”
朱慈炯当即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
“老三这脑子真清醒,是个懂道理的!
别说要做到父皇现在的样子,就算是他之前那样连轴转的辛苦,我都扛不住——
生杀大权在手里,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那可不是我能拿捏得住的。”
朱慈烺也跟着附和,眼里多了几分感慨:
“你比我看得更透。
以前我总觉得皇宫像个笼子,想出去学商贸,可那会儿商业是贱籍,连提都不敢跟父皇提。
他派来的老师教什么,我就得学什么,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憋着,就盼着他能多关心我几句。
如今多好,既能学自己喜欢的商贸,还能常陪在他身边听他指点,他还全力支持我建商队,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
台灯的光在木桌上显得很明亮,朱慈炯把玩着手里的毛笔,忽然抬头问:
“大哥,父皇没跟你提过婚事吗?
你都十八了,按咱大明的规矩,早该定亲了。”
朱慈烺一听,脸上的笑意瞬间漫开,连眼角都带着喜气,他往椅背上靠了靠,语气里满是轻快:
“父皇早问过了!
我跟他说想把婚事往后推两年,他也同意了。
你想啊,我刚学明白些商贸的门道,正好趁这两年去海外跑跑——
先去南洋看看香料行情,再去西洋瞧瞧他们的货栈怎么运营,等把这些实务摸透了,做出点样子来,再谈婚姻也不迟。”
他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下,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带着商队出海的模样。
这话倒让朱慈炯想起前阵子的事——
乾德二年二月,父皇还在新义镇广场上为第一批快应队主持集体婚礼,红绸子挂了满场,新人拜堂时,父皇忽然转头跟身边的太监嘀咕:
“烺儿都十八了,徽娖也十七了,这俩孩子的亲事,也该琢磨琢磨了。”
后来父皇真找兄妹俩谈过,朱慈烺当时就明明白白说想等两年,朱徽娖却红着脸,捏着衣角小声说“想再过一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朱有建自己压根没经历过儿女情长,哪看得透小姑娘的心思——
朱徽娖说“再过一年”时,眼神飘向了窗外的玉兰树,耳根红得都快滴血,分明是心里有了意中人,只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那会儿朱慈炯正好路过父皇的书房,无意间瞥见姐姐那副羞怯的模样,心里就猜了个七八分,只是没敢点破。
“我可没心思想这些。”
朱慈炯摆摆手,把思绪拉回来,
“我这研究正到关键时候,哪有空琢磨定亲的事?
再说了,我才十六,急什么?”
坐在旁边的朱慈炤闻言,头也不抬地接话,手里还在画着电讯设备的草图:
“就是!我才十二,更不急了!”
他说着,还从怀里摸出个小木牌,上面刻着“乾德二年三月初七”——
那是他第一次成功传出完整电码的日子,早就当成了自己的“专属纪念日”。
“我还得琢磨怎么把父皇说的‘可视通话盒’做出来呢,婚姻多耽误事啊!”
他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地补充,
“反正我想好了,没成‘匠祖’之前,绝不提结婚这茬!”
朱慈烺看着三弟那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你啊,才十二岁就想着‘匠祖’了?
不过也对,你这脑子全用在研究上,确实没空想别的。”
朱慈炯也跟着点头,兄弟仨你一言我一语,话题从婚事聊到往后的打算,油灯的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满屋子都是轻松的笑声。
朱有建捏着文理科教授送来的培训进度表,看着上面“每日强记三十字符”的条目,忽然想起学生时代的旧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会儿初中的语文课老师才叫狠,手里攥着课本,只给二十分钟,就要求全班背完《桃花源记》,背不下来的不准放学,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背诵声混着小声的啜泣,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残忍”。
“跟现在的教授团简直是一个路子!”
他笑着摇头,指尖在进度表上轻轻敲着。
当年被老师逼着背书的同学,好些人过了好几年,还能把《桃花源记》从头到尾背下来,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细节都没忘。
这么看来,电报培训班的学员们经这么一折腾,这些字符怕是一辈子都刻在脑子里了。
他忍不住感慨:
“这些文理教授是真懂人性,知道怎么把‘难记’变成‘忘不了’。”
转念又暗自庆幸——
幸好自己是皇帝,不用去跟两万多学员一起熬,要是也得天天背符号到半夜,怕是得丢半条命。
正想着,他忽然盯着桌上的编码本出了神,手指在“◎”“Ψ”这些符号上划过:
“要是以后搞出键盘来,直接用这些符号打字,岂不是正好?”
一想到往后想上网打字的人,都得先熬过记符号的苦,脸上露出点促狭的笑:
“想想他们对着符号表皱眉哀嚎的样子,倒还挺让人期待的!”
可他压根没往下琢磨——
真到了那时候,他自己又该怎么办?
大明没有拼音输入法,手写肯定跟不上打字的速度,语音输入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到时候说不定最先哀嚎的,就是他这个想搞键盘的“始作俑者”,只是此刻的朱有建,正沉浸在看热闹的乐趣里,半点没往这茬上想。
不经意间晃进船舶研究室,朱有建背着手站在船舶铸造工坊的展台前,目光落在那艘船模上,眉头越皱越紧。
船模长一丈有余,宽也近一丈,钢质的船身涂着深棕漆,甲板上却没常见的舰楼,反倒凸起一片片高低错落的“地块”,还嵌着些迷你的木屋和田垄模型,看着既不像海战船,也不像平日里运粮的补给船——
补给船他见过,顶多带个种植蔬菜的温房,哪有这般“五脏俱全”的?
他绕着展台转了两圈,心里犯嘀咕:
这到底是艘船,还是座飘在海上的小岛?
可哪有海岛长着海船的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