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马监卫的甲胄上还凝着柳树沟一役的血霜,这些跟着曹化淳与方正化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硬汉,每一道伤疤都刻着生死的淬炼。
他们的筋骨早已在无数次冲锋陷阵中铸成铁石,眼神里的坚韧如同瀚海戈壁上永不熄灭的星火。
自那日大获全胜后,一股滚烫的信心在队伍中熊熊燃烧——
圣主的旗帜不倒,大明的铁骑便敢踏遍万里河山。
在这些铁血卫士心中,圣主如昆仑雄峰般巍峨矗立,
是他们逆境中最坚实的靠山,是绝境里最有力的后盾。
只要圣主一声令下,纵有千军万马拦路,也不过是碾碎于马蹄下的土鸡瓦狗。
营火旁的议论声渐渐汇成共识,一群热血战士围在方正化帐前,七嘴八舌地献上计策。
“总领,不如把这些敌尸连带着那些古怪图案一同送回盖州,再转运京城!”
有人拍着胸脯提议,
“圣主慧眼如炬,定能从这些残躯碎迹里识破宵小的来历,到时候咱们就能依着圣意,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方正化闻言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过恍然大悟的光芒。
作为“圣皇团”的核心成员,他对圣主的智谋有着近乎虔诚的信赖,此刻只暗自懊恼怎么漏了这关键一环。
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令牌,满心都是要将这重要线索呈给圣主的急切,全然没顾上从茫茫瀚海到京城的千里迢迢;
更没算过这趟转运要耗费多少时日与粮草,心中只念着要让圣主知晓前线的每一处细节,一切都得循着圣主的旨意行事才安心。
与此同时,铁马冰河般的行军从未停歇。
道床在监工的呼喝声中不断向前铺展,枕木与铁轨咬合的闷响在旷野中此起彼伏,轨车的铁轮碾过新轨,发出规律的“哐当”声,载着粮草与器械马不停蹄地向西延伸。
可就在队伍推进到五十里外时,前锋斥候的急报突然打断了这有序的节奏——
前方视野尽头,又一座孤堡如蛰伏的猛兽般横亘在征途上。
这座城堡与先前遇到的截然不同。
它没有规整的四方轮廓,反倒像一头依着山势蜷卧的巨兽,盘踞在一座不算高耸却通体嶙峋的石头山上。
城堡半环着山体,正门朝着东南方向敞开,仿佛在无声地俯瞰着来人。
两侧凸起的箭楼依稀能看出前一座城堡的影子,却在拐角处收成了圆润的弧度,黑黝黝的炮口正从箭楼垛口间探出,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整座城堡的面积比先前那座小了近一半,却因依山而建的地势,更添了几分易守难攻的险峻。
方正化勒住马缰,望着那座孤堡眉头紧锁。
距离不过数里之遥,城堡的轮廓在风中愈发清晰,这般小巧的规模,若是调来军中重炮,只怕一炮轰过去就会瞬间化为碎石齑粉。
那样一来,别说抓活口审讯敌营虚实,恐怕连能辨认身份的完整尸身都留不下半具!
他越想越懊恼,掌心在马鞍上狠狠摩挲着——
先前怎么就没想着带攻城大炮随行?
有大炮在手便能收放自如,既能轰开城门震慑敌胆,又能借着炮口偏移留下活口。
可眼下身边只有轻骑与轨车器械,这进退两难的局面真让他愁得心头冒火。
正当方正化犯愁的时候,队列里突然有人粗声喊道:
“将军!咱们扛着组炮过去,就近干他们!”
这声提议像火星掉进干柴堆,瞬间点燃了监卫们的战意,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觉得这主意既直接又靠谱。
方正化本就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向来雷厉风行,当即大手一挥:
“就这么办!”
话音未落,三千御马监卫已迅速列阵,熟练地拆卸起轨车携带的排盾。
大明重工版排盾,由钢管与圆木套接而成,既保留排盾防御能力,又相对轻便,可折叠存放,可拆解携带,是攻城掠地的良伴!
盾牌碰撞的铿锵声里,每个人都眼神锐利——
他们清楚,战场之上分秒必争,稍有迟疑便是生死之别,唯有抢在敌人反应前布好防线,才能为大明疆土再添一份胜算。
另一边,负责建工的太监们仍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他们对前线的战事并不十分上心,铺道床、架铁轨才是顶要紧的本分。
有人边钉枕木边嘀咕:
“这道床修到城下还早着呢,等咱们铺到地方,估摸着仗都打完了。”
话虽如此,他们腰间的五眼铳却都上好了膛——
别瞧这些人平日里跟木头铁器打交道,皇庄里出来的哪有善茬?
在旷野里铺设轨线本就危机四伏,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遭遇突袭。
圣主早有规划,轨线要一路铺到西域以西的万里之外,这一路风霜刀剑,建工的人早就练就得拿起工具能修路,端起铳炮能打仗,切换自如早已是家常便饭。
方正化带着队伍悄无声息地向城堡摸去,拆散的组炮被监卫们分扛在肩头,铁器与甲胄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拆散的排盾则被战马拖曳着。
已是十一月的不里牙惕,已经不能用冷形容,羊绒衫穿在身上暖融融的,监卫们心里头比身上更热——
自打平辽战役后憋了许久,此刻终于又有仗打,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当队伍推进到距城堡约一万步时,方正化抬手示意放慢脚步,所有人都猫着腰,借着地形的掩护缓缓潜行。
直到距离缩短至五千步左右,他们才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坡地停下,迅速散开阵型,将拆散的火炮零件重新组装起来。
铁件咬合的咔嗒声里,炮口缓缓抬起对准城堡,可等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却面面相觑地愣住了——
不对劲!
都靠得这么近了,城堡里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连个放哨的人影都没瞧见。
这疑惑背后,藏着一场无声的碾压。
放眼此时的世界,有哪个势力能像大明这般,让前线将士配备三百倍折射远望筒?
别说三百倍,就连十倍数的低倍望远镜,如今也多半被南欧的权贵锁在宝箱里,或是被教会当作稀罕物收藏着。
莫说驻守城堡的哥萨克人,便是罗斯帝国的精锐部队,怕是都凑不齐几具像样的远望筒。
敌人此刻怕是还在城堡里昏昏欲睡,压根没察觉五千步外,一支配备着“千里眼”的精锐已架好了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