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九德被骂得脸上发烫,却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哎呦喂!总算琢磨透了!”
可刚亮起来的眼神又暗了下去,摸着下巴犯嘀咕:
“可咱们是煌煌天朝,讲究怀柔远人,怎么能平白劫掠藩属外邦的土着?
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圣主的名声?”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笑开了。
曹化淳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茶盏都晃出了水:
“傻小子,这哪叫劫掠?
这叫‘教化’!
让他们跟着圣主种橡胶,有饭吃、有活干,是给他们指条活路,这是天大的恩典!”
高宇顺也斜睨着他,嘴角撇出一丝嘲讽:
“圣主需要橡胶造器械、铺轨车、炼新药,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功德。
你只需死死记住:
橡胶第一,其他都是末节,土着也好,荒岛也罢,都是为橡胶服务的。”
卢九德摸着后脑勺嘿嘿直笑,总算把这趟京城之行的核心任务刻进了心里——
什么永乐大陆的方位、诸岛土着的习性,说到底都是为了那能让圣主心心念念的橡胶树。
至于到底是“劫掠”还是“教化”,大概……
全看怎么在奏章里写吧。
一直没说话的轩辕德忠笑得直捂肚子,指着卢九德乐个不停:
“这位卢总领实在太可乐!
你如今领着船队在南洋晃悠,本质上就是圣主钦点的海盗啊!
海盗是干嘛的?
烧杀抢掠都算轻的,还扯什么煌煌大明、劫掠藩属的虚礼?
圣皇让你做海盗,就是让你放开手脚,别被那些酸儒规矩捆住!
真是没眼力见!”
曹化淳捂着额头直叹气,仿佛恨铁不成钢。
高宇顺更直接,上去就给了卢九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海盗卢九,装什么大头蒜?
忘了自己是靠什么吃饭的?
当年在福建海域截倭寇船的时候,你抢起货来比谁都狠!”
卢九德被踹得一个趔趄,却彻底想通了,再次一拍大腿,眼里闪着精光:
“咱家如今是圣主亲封的‘海疆统领’,说白了就是海盗头子,又不是大明正规海师,还讲什么上国下国的虚礼!
回南洋就该抓人、挖树、圈地,在永乐大陆开几百上千万亩橡胶园,管他什么土着规矩、藩属礼节!
只要能把橡胶运回来,圣主定然高兴!”
高宇顺见他总算开了窍,伸手在地图上圈出东洋那片海域,指尖重重一点:
“圣主既然特意提了东洋,这里面的门道你就得掰开了揉碎了弄明白!”
卢九德赶紧凑过去,鼻尖几乎贴着地图,盯着那片标注着洋流与岛屿的区域琢磨片刻,眼睛猛地亮了——
圣主向来谋定而后动,特意在御书房挂出这片海域的舆图,定然藏着深意,绝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视而不见。
他顺着高宇顺的指尖细细思索,很快理出脉络:
东洋的关键就两样——
狗国、银矿!
那狗国在东洋最北端,听名号就透着古怪,得先弄清楚这名号的由来,是民风彪悍如野狗,还是有别的讲究;
而东洋西南,倭岛北部地区,藏着规模不小的银矿,能被圣主瞧上眼的矿藏,储量定然惊人。
高宇顺在一旁冷冷总结:
“找到狗国,就把那些蛮子赶到倭北开矿,让他们互相啃咬,正好一石二鸟,省得咱们费心监工!”
临走前,卢九德又挠着头追问:
“那些南洋土着野得很,怎么才能让他们安安分分干活,还甘心情愿卖力气?
总不能天天拿刀逼着吧?”
一直没吭声的高智成默默从书架上抽下一本蓝皮册子,是最新版的《三十六计注释》,特意翻到“心灵港湾”那一页,塞到他手里:
“多学学这里面的道道,把人心琢磨透了,自然能找到法子。”
后来在南洋海域,“海贼王九爷”的名号渐渐传开——
在西洋殖民者眼里,他是驾着坚船利炮烧杀抢掠的恶魔,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可在南洋土着眼里,他却成了时而雷霆时而慈爱的临世救苦神仙。
有次诸岛遭遇小型海洋风暴,海边村落被淹了部分,土着早已习惯;
偏偏卢九德竟让人往深海里发射炮弹,借着震荡引动更大的浪头,将浅淹的渔村彻底冲垮。
待海水退去,他又摇身变作大善人,驾着满载粮食的船到处救人,将幸存者一股脑拉到永乐大陆,给他们粥喝、给他们盖草房。
土着们见家园没了却得了生路,对他感激涕零,心甘情愿拿起锄头种起了橡胶树;
卢九德还“贴心”地从遥远的非洲掳来妇女,给单身汉子们配对,哪怕肤色深了点、语言不通,好歹能传宗接代,土着们更是把他当成再生父母,干活愈发卖力。
这套“打一巴掌给颗糖”的操作,让卢九德得意了很久,直到后来回京述职,听说了高宇顺在印度河畔的手段,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单纯,不过是照猫画虎、弄得不伦不类。
高宇顺的法子更绝:
先派人在当地挑唆出两个势力,给甲送刀枪,给乙送粮食,让他们为了水源、土地打得你死我活,等底层百姓流离失所、饿得啃树皮时,“神谕会”的教士再带着米面布匹“温暖”降临。
老百姓在神谕会的“关怀”下,感念“神恩”,群起而攻之,一举消灭两败俱伤的旧势力,从此“当家做主”,成了“神的化外子民”。
为了能在有生之年被选中去“神国朝圣”,证明自己是“对神有用之身”,他们拼命种草药、种水稻、打渔开矿,日夜不休。
等到那些老弱病残干不动活了,神谕会便会派来“神器”(飞天母舰),降下圣光,将他们“接往神国”。
目睹这一幕的年轻人哪还会偷懒?
只会更卖力地干活,盼着自己也能得神眷顾,哪怕知道前路或许艰辛,也宁愿活在这甜蜜的幻象里。
卢九德站在永乐大陆的橡胶园里,想着高宇顺那边井井有条的“产业”,那些冠冕堂皇的圣光之举。
再想想自己那些略显粗糙的威逼利诱,只能叹口气——
姜还是老的辣,这杀人不见血的阴损劲儿,自己还得再学个十年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