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绝的是,柱子不知从哪找来几个托儿,在旁边神神秘秘地议论:
“诶,听说了吗?隔壁巷子李二狗,前天在这‘聚宝盆’输得精光,回家就撞了邪,半夜学狗叫!后来就是买了这位道长的符,贴床头,嘿!立马好了!”
“是啊是啊!还有城西王员外,以前是这的常客,输了几千两!后来请了符贴在赌场后门(柱子瞎编的位置),你猜怎么着?龙彪那赌场连着三天遭了贼,账房银子丢了一大半!邪门得很!”
“对对!这符啊,专破赌场这种聚阴敛财的邪地!贴上它,赌运?哼,霉运当头照!”
这些神神叨鬼的议论,配合着柱子那身滑稽又透着诡异的装扮,还有那明晃晃写着“破财”二字的符纸,效果拔群!赌客们都是迷信的,听着这些“煞有介事”的传言,看着那“破财符”,心里直犯嘀咕。
有些人犹豫再三,真就不敢进去了;有些人进去前,还真偷偷买了张符揣怀里“辟邪”;更有甚者,偷偷买了符,想试试是不是真能“破”赌场的财,往赌场墙根、后门贴!搞得赌场乌烟瘴气,人心惶惶,生意一落千丈!
龙彪快气疯了!他派人去抓那个“妖道”,可柱子滑溜得很,每次等打手快到了,他卷起摊子就跑,仗着对苏州小巷的熟悉(这几天没白逛),几下就没了影。
第二天晚上,换个地方,继续卖“破财符”!打手们疲于奔命,连根毛都抓不到。
堂堂地头蛇,被张铁柱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恶心至极!骚扰行辕的事,再也顾不上了——自己家门口的烂摊子都收拾不过来!名声臭了,赌场生意黄了,手下小弟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异样。
龙彪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他总不能真去钦差行辕告状,说张铁柱演皮影戏诽谤他、卖符咒破坏他赌场风水吧?那还不够丢人的!
“柱子…你这招…是跟谁学的?”李明看着垂头丧气撤回骚扰人手的情报,再看看眼前一脸邀功、嘿嘿傻笑的张铁柱,心情复杂地问道。
柱子得意地摸着后脑勺:“少爷,不是您教俺的吗?对付癞蛤蟆,不能硬踩,得膈应它!俺在村里看人打架,最怕的不是拳头硬的,是那种往你家门口泼泔水、往你被窝里塞蛤蟆的!俺寻思着,皮影戏就是泼泔水,破财符就是塞蛤蟆!嘿嘿,效果…好像还不错?”
李明:“……” 他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竖起大拇指。
这“智斗”…还真是充满了柱子式的质朴智慧(或者说,质朴的“阴损”)!效果拔群,且…深藏功与名。
张铁柱的“智斗”暂时清静了行辕外围,李明的“分化策”也在江南漕运的泥潭中艰难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然而,就在李明准备赴钱七爷的“得月楼”之约,直面这位“水里龙王”时,一份来自京城的绝密情报,如同冰锥,刺破了这短暂的平静,带来了更加不祥的气息。
情报是老烟枪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送达的,没有署名,只有一幅简笔烟斗图案和几行蝇头小楷,用的是只有李明和他才懂的密语。
李明屏退左右,在静室中仔细译读。
字迹潦草,显然书写时带着急迫:
“江南巨商,以苏杭丝绸巨贾沈万金、松江布业魁首陈四海为首,近半月内,有异常巨额银钱流动。
经查,非为商货周转,亦非购置田产。
其资金通过‘汇通’、‘隆昌’等数家钱庄多次拆解、转手,手法极其隐蔽,疑为洗白。
最终流向…指向北方,具体地点尚在追查,但轨迹疑与…景藩旧部及军械案余资流动暗合!此二人,乃江南抵制新法最力者!”
“另,渤海旧案余孽(‘三爷’残部),有零星踪迹在江南沿海出现,似与上述豪商有所接触。意图不明,恐有异动。务必警惕!”
短短的几行字,却蕴含着爆炸性的信息!李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沈万金!陈四海!这两个名字他太熟悉了!正是在江南抵制新法、煽动舆论、与漕帮钱七爷关系密切的豪商领袖!
他们表面上是因为新法损害了其依附漕运的贸易利益而抵制,但老烟枪的情报却揭示了更深层、更黑暗的可能——他们庞大的资金异常流动,指向北方,与景王府(三皇子)旧部以及那桩惊天动地的军械走私案余资有关!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江南部分豪商对新法的疯狂抵制,可能不仅仅是经济利益之争!他们背后,很可能站着蛰伏的景王势力!
那些巨额资金,是景王一系在江南搜刮的黑金?还是通过抵制新法、制造混乱来向景王表忠心的“投名状”?甚至…可能是为景王筹措反扑的资金?!
而那神出鬼没的“三爷”残部在江南的出现,以及与这些豪商的接触,更是令人毛骨悚然!他们想干什么?仅仅是寻求庇护?还是…在策划新的、更危险的行动?军械走私案的血腥阴影,难道要在这江南水乡重现?
李明推开窗户,早春的夜风带着湿冷的寒意灌入。
他看着窗外苏州城璀璨的灯火,那繁华的夜景下,仿佛涌动着无数条贪婪、阴险、充满杀机的暗流。
钱七爷的宴席,景王府的黑手,军械案的余孽,抵制新法的豪商…几股力量如同毒蛇般纠缠在一起,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危险的网!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江南的漕运困局,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一场针对新法、针对他、甚至可能针对帝国根基的更大阴谋,似乎正在这温柔的江南水乡,悄然展开!
“柱子!”李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冽。
“少爷!俺在!”柱子立刻推门进来,感受到李明身上散发的寒意,也收起了嬉笑。
“准备一下,明日‘得月楼’之宴…恐怕是场鸿门宴了。
”李明眼神锐利如刀,“另外,通知我们在江南的所有人手,提高警惕!尤其是…注意那些姓沈、姓陈的豪商,还有任何形迹可疑、带渤海口音的人!”
“是!”柱子沉声应道,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宝刀”上,虽然那刀未开刃,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比刀锋更锐利。
平静被打破,真正的风暴,正在酝酿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