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理漕运革新事务衙门的公廨里,堆积如山的卷宗仿佛又高了几分。只是,这些卷宗的内容,不再是试点时的成效数据和推广方案,而是如同雪花般从全国各地飞来的“情况反映”、“困难请示”、“特殊请求”。
李明坐在书案后,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一份份措辞恭敬却暗藏机锋的公文,眉头紧锁。皇帝的金口玉言和临清闸后的雷霆震慑,确实扫清了明面上的巨大障碍,新法推广的大旗已在全国各地树起。然而,真正的挑战,却以一种更加阴柔、更加粘稠的方式,悄然缠了上来——软钉子!无处不在的软钉子!
阳奉阴违,流于形式:
来自湖广的一份稽核报告写得花团锦簇,称“新法推行顺畅,吏治为之一清”。然而,当李明派出的秘密巡查员抵达当地一个关键漕仓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新立的“分段责任制”牌子崭新锃亮,下面的记录簿却字迹潦草,内容敷衍,甚至前后矛盾。问及仓吏,对方满脸堆笑:“回禀大人,新法好,新法妙!就是…就是咱们这地方小,人手不足,这记录嘛…难免有些疏漏,下次一定改!一定改!” 至于实际损耗?巡查员暗中蹲守几日,发现依旧有漕口私下收取“辛苦费”,只是做得更加隐蔽,手法翻新,甚至玩起了“化整为零”、“蚂蚁搬家”的把戏。
江南某府更是“聪明”。新法要求引入商运竞争,降低运价。府衙积极响应,大张旗鼓地招标。结果呢?中标的几家商行,幕后东家一查,全是当地漕帮把头换了身行头开的!所谓的竞争,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运价明降暗升,损耗依旧摊派给漕粮。地方官员的批复意见写得冠冕堂皇:“新法初行,商贾踊跃,成效显着!”
技术刁难,强调“特殊”:
河南一份急报:黄河某段河道因“沙性特殊,水流湍急”,新式漕船“恐难适应”,请求暂缓执行新船标准,沿用旧式平底船。山东奏报:境内运河某段“桥梁古旧,承载有限”,新法规定的大型漕船无法通过,需“特殊处理”或“绕行”(绕行路线长三倍!)。两淮盐运司更是直接:盐船构造与漕船迥异,新法规程“难以套用”,请求“另立盐运专章”!
这些“特殊情况”听起来合情合理,地方官员摆出一副“实事求是”、“为民请命”的为难面孔。但李明和孙老吏等人一看就明白,这些所谓的“难题”,要么是夸大其词,要么是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解决的!其核心目的,就是拖延!变通!为新法的严格执行制造障碍,为旧有利益群体争取时间和空间!
舆论抹黑,煽动民怨:
最令李明感到棘手和愤怒的,是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舆论攻击。不知从何时起,在江南繁华的茶楼酒肆、运河沿岸的码头市镇,开始流传起一些“酸诗”、“俚曲”和“评书段子”。
“新法好,新法妙,稽核老爷天天到!小吏跑断腿,仓鼠无处逃,损耗不见少,孝敬不能少哟喂!” 一首粗俗的俚曲,配上夸张的表演,引得市井小民哄堂大笑,却也让他们对新法稽核产生了“扰民”、“麻烦”的印象。
“漕粮本是救命草,官家新法似剪刀。剪断旧规千条线,织就新网捞银钞!” 酸溜溜的文人诗作,在士子间悄然传抄,将新法描绘成官府敛财的工具。
更有甚者,不知名的说书先生,在热闹的茶馆里,绘声绘色地讲起“漕运李青天微服私访记”,故事里的“李青天”自然是李明,但内容却颠倒是非:说他如何为了政绩,不顾地方实情,强行推广新法,逼得漕工破产,粮商关门,百姓怨声载道…最后还安排了个“漕工老父跪求青天大老爷开恩”的煽情桥段,听得不明真相的百姓唏嘘不已,对那位“六元及第”的李大人,好感度直线下降。
这些流言蜚语、歪诗俚曲、评书段子,如同无形的毒雾,弥漫在运河两岸。它们攻击的并非新法的具体条文,而是其“扰民”、“与民争利”的形象!极大地煽动和误导了底层民众和部分士绅对新法的观感,为新法的推行制造了巨大的舆论阻力。
“大人!这是扬州府刚送来的‘万民书’!请求暂缓执行新法中的商运竞争条款,说是…说是怕引起漕工骚乱!”王主事拿着一份厚厚的、按满了红手印(真假难辨)的请愿书,脸色难看地呈上。
“大人!苏州府急报!当地漕帮纠集数百人,以‘新法苛待、生计无着’为由,围堵了漕运分司衙门!虽未动手,但群情汹汹,形势危急!”又一个属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大人!工部转来的河道厅公文,关于山东那几座‘古桥’的承载力复核…又被驳回了!说数据不足,需重新勘测,耗时…至少三个月!”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李明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难题”,听着属官们焦灼的汇报,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他推开窗,春日的暖风带着花香拂面,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这无形的“软钉子阵”,比临清闸的巨石更难对付!它不硬抗,不造反,就是用拖延、变通、歪曲、煽动这些软刀子,一点点地消磨着新法的锐气,侵蚀着推行的根基。
张铁柱端着一碗新熬的“提神醒脑汤”(味道似乎有所改良?)进来,看着李明紧锁的眉头和满屋子愁云惨雾的属官,瓮声瓮气地说:“少爷,您别愁!俺柱子看啊,这帮人就是属癞蛤蟆的,不咬人,它膈应人!咱有陛下圣旨,有道理,怕啥?不行俺带人下去,专治这些‘软钉子’!谁不听话,俺…俺就杵在他门口,天天给他念新法条文!念到他耳朵起茧子,乖乖听话为止!”
李明看着柱子那副“一根筋”的认真劲儿,哭笑不得,但心中那股郁气竟也被冲淡了些许。是啊,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但恶心人。对付这种“软钉子”,光靠衙门的公文往来、讲道理,恐怕是远远不够了。他需要更直接、更深入地扎下去,去直面那些最复杂、最难啃的硬骨头!
“柱子,收拾行装!”李明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决然,“备好你的汤锅!还有…你那把御赐‘宝刀’!我们去江南!去会一会那些‘特殊水情’和‘怨声载道’的漕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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