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的轰鸣震得戴瑶耳膜发疼，探测仪屏幕上的金线像活过来的灵蛇，在阿幽心口处绞成一团。
她想起三百年前在某个废弃星舰里翻到的古籍残页，上面说\"封魂钉锁的是因果，钉头朝生，钉尾向死\"，而许殇当年自毁神格前那句\"锁住的不只是恶\"，此刻正像重锤砸在她心上——那半枚在金线末端闪烁的印记，和她藏在星戒最深处的战神神格封印拓本，连裂痕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瑶瑶。\"许殇的声音带着血气，染血的指尖扣住她后颈。
他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金纹却比任何时候都亮，像流动的熔金裹住两人，\"别想。\"
戴瑶抬头，撞进他泛红的眼底。
这个总把情绪藏在阴云里的男人，此刻眼底翻涌的慌，比地脉裂隙里的幽蓝更烫。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作战服灼进来，带着冥气特有的冷意，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在地府遗迹相遇时，他用残魂护着她穿过鬼市时的触感。
\"那是解你封印的钥匙。\"她声音发哑，探测仪在掌心震得发麻，\"你被锁了三万年，我不能——\"
\"我能。\"许殇突然攥紧她手腕，将她往能量柱后带。
他后背的金纹裂开蛛网状细缝，冥气从裂缝里漏出来，在两人脚边凝成黑雾，\"你看阿幽的眼睛。\"
戴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阿幽的瞳孔里，幽蓝鬼火正以诡异的韵律跳动，每跳一次，他胸口的封魂钉就亮一分。
刚才还在狂笑的阿虎已经瘫在地上，脖颈处五道青紫色指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那是锁魂咒。\"许殇喉结滚动，\"三万年了，他们还在用我的血养这东西。\"他突然松开她，金纹从指尖炸开，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光墙，\"阿星！
阿文！\"
缩在控制台后的阿星被喊得一哆嗦，眼镜滑到鼻尖：\"在、在呢！\"阿文的手指正疯狂敲击全息键盘，额头汗湿的碎发黏在脸上：\"地脉枢轴过载还有三分钟！
自毁程序需要两分钟启动——\"
\"先开防护层！\"戴瑶对着两人喊，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金线\"唰\"地窜进她视网膜，在阿幽心口标出一个红点，\"用第三区能量罩顶住裂隙！\"
阿文的手指顿了顿，抬头时眼里突然有了光：\"对！
主枢轴和副防护层共享能源——\"他拽着阿星的袖子扑向另一个控制台，\"小星！
调七号能源给防护层！
快！\"
阿星的手还在抖，但按在操作键上时倒稳当：\"已、已连接！
防护层充能50%......60%......\"
另一边传来骨骼碎裂的闷响。
阿麟不知何时爬起来，握着裂成两截的骨刀扑向阿幽，却被一团黑雾卷住手腕。
他闷哼着甩刀，刀刃擦着阿幽脖颈飞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痕迹。
\"叛徒！\"阿麟脸上还沾着血，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当年是你把战神引到......\"
\"住口！\"阿幽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合的沙哑，他抬手一推，阿麟整个人被拍在能量柱上。
戴瑶看见阿麟胸口的衣襟裂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咒文——和阿幽身上的如出一辙。
\"原来你们......\"戴瑶倒吸冷气。
\"他们都是活祭品。\"许殇的金纹突然暴涨，将阿麟笼罩在光里，替他挡住下一波攻击，\"三万年，用活人血养封魂钉，等的就是灵钥现世。\"他转头看向她，眼底翻涌的光几乎要灼伤她，\"而灵钥，是你。\"
戴瑶的探测仪\"叮\"地一声，屏幕上跳出一行血字：目标锁定，取出需接触。
她望着许殇后背正在愈合的伤口，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裹着残破的冥甲，站在鬼将堆里说\"跟我走，分你三成\"。
那时她当他是交易对象，后来才知道，他给她的从来都是全部。
\"许殇。\"她按住他手背，将探测仪塞进他掌心，\"你说过，要带我去看忘川的彼岸花。\"她指尖轻轻划过他眉骨，那里有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是上个月在鬼域遗迹替她挡鬼差时留的，\"我还没见过。\"
许殇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抓住她后颈，低头吻住她发顶，气息滚烫：\"等我。\"
下一秒，他周身的金纹化作万千金蝶，朝着阿幽席卷而去。
阿幽的黑雾迎上来，两种能量相撞的轰鸣震得整座遗迹摇晃，碎石从头顶簌簌掉落。
戴瑶被光墙护着，却仍能感觉到那股气浪的灼热，像有把火在她骨头里烧。
阿炎不知何时出现在阿麟身后。
这个总沉默得像块石头的男人，此刻眼里燃着幽蓝鬼火，他抬手按在阿麟后颈，后者立刻瘫软下去。\"抱歉。\"他声音低哑，\"我也是被锁的。\"说完便转身冲进黑雾，消失在戴瑶视野里。
\"防护层充能90%！\"阿文的尖叫混着警报声炸响，\"自毁程序启动！
还有一分钟！\"
戴瑶盯着许殇与阿幽缠斗的身影。
金蝶与黑雾在虚空中交织，每一次碰撞都溅起火星。
许殇的冥甲碎片从他后背生长出来，在身周凝成半副战甲，那是战神的本源在苏醒。
她看见他眉心的金纹裂开，露出一点暗红——那是神格封印的位置，三万年了，终于要松动了。
探测仪在她掌心发烫，金线在视网膜上刺出刺痛。
她摸向腰间的星刃，指尖触到冷硬的刀柄。
阿幽的胸口，那个红点正在跳动，和她的心跳同频。
\"瑶瑶！\"许殇的声音穿透能量风暴传来，他的金蝶突然收缩，在阿幽身周布下困阵，\"拿钥匙！\"
戴瑶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看见许殇的战甲出现裂痕，黑雾正顺着裂痕往他体内钻。
他在强行压制冥气暴走，用战神本源硬抗锁魂咒的侵蚀。
\"三秒后自毁！\"阿星的声音带着哭腔。
戴瑶握紧星刃，探测仪的金线突然化作实体，在她眼前标出一条通路。
许殇与阿幽缠斗的空隙里，黑雾被金蝶撕开一道裂缝，正对着阿幽心口的红点。
她深吸一口气，脚尖点地——
（地脉裂隙的幽蓝光芒突然暴涨，将整座遗迹照得如同白昼。
戴瑶的星刃在掌心发出嗡鸣，探测仪的金线精准缠上阿幽心口的封魂钉。
许殇的金蝶突然凝聚成剑，朝着阿幽后心刺去。
在这最后的瞬间，她听见阿幽用三种声音同时嘶吼：\"灵钥......归位......\"）地脉裂隙的幽蓝光芒刺破黑暗时，戴瑶的星刃已划破阿幽心口的皮肤。
金线从探测仪中窜出，精准缠住那枚泛着幽光的封魂钉，剧痛顺着神经窜上脊椎——但她的视线始终锁着许殇。
他的金蝶剑正穿透阿幽后心，金纹在黑雾中烧出焦痕。
许殇的战甲裂痕里渗出黑血，却仍在朝她嘶吼：“快！”
戴瑶咬碎舌尖，血腥味涌进喉咙。
她拽住封魂钉的手爆起青筋，探测仪的提示音在耳边炸成轰鸣：“灵钥匹配度99%……99.5%……”阿幽的瞳孔突然扩散成两个黑洞，三种声音同时灌进她脑内：“灵钥归位！混沌复苏——”
“去你妈的混沌！”戴瑶骂出声，手腕猛转。
封魂钉带着血珠被扯出，金线“唰”地没入她掌心，直钻向星戒最深处——那里藏着的战神神格拓本突然发烫，拓本上的裂痕与封魂钉的纹路严丝合缝地咬合。
许殇的低吟混着轰鸣炸响。
他后背的金纹如活物般窜上眉骨，裂开的战甲碎片“咔嗒”重组，完整的冥甲裹住他躯体，甲胄上的鬼面纹路泛着鎏金光芒。
被黑雾侵蚀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泛着神性微光的肌理。
他抬手接住戴瑶抛来的封魂钉，指尖按在眉心那点暗红上——
“轰！”
整座遗迹剧烈震颤。
许殇周身的金浪掀飞十丈内的黑雾，阿幽被震得撞在能量柱上，胸前的咒文寸寸崩裂。
他望着许殇重新凝聚的战神印记，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笑声：“你以为……解开封印就能赢？三万年……他们早把真正的……”
“够了。”许殇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十座冥山。
他屈指一弹，金蝶如暴雨扎进阿幽心口。
阿幽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被风卷散的纸人，临终前最后一道声音是孩童的哭腔：“门开了……混沌要回来了……”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黑屏。
她踉跄着扶住能量柱，看见阿麟和阿炎瘫在角落，身上的咒文正在消退。
阿文的尖叫穿透警报：“地脉枢轴过载！还有三十秒爆炸！”
许殇转身时，战甲上的鬼面纹路突然活了过来，金瞳里翻涌的不再是阴云，而是亘古不变的星河。
他一步跨到戴瑶面前，掌心按在她后心，将她往逃生舱方向推：“进去。”
“我不！”戴瑶死死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要走一起走！”
“瑶瑶。”许殇低头吻她发顶，这一次他的气息不再带着血气，而是清冷却温暖的，像忘川河畔的风，“我等了三万年，不是为了死在你面前。”他扣住她后颈，在她挣扎时将她推进舱门，“逃生舱的坐标是忘川星北麓，那里有片彼岸花田。”
“许殇！”戴瑶拍打着舱门，眼泪糊了视线，“你说过要带我去看的！你不能——”
“记住。”许殇的金纹突然蔓延到舱门，将她的声音截断在玻璃后，“我不是为你而活，而是为你重生。”
警报声骤然拔高。
戴瑶看见他转身走向地脉核心，战甲在裂隙的幽光里镀上一层银边。
他抬手按在暴走的能量柱上，金纹如锁链般缠紧光柱，原本要撕裂空间的能量竟开始缓慢回落。
逃生舱的推进器轰鸣响起。
戴瑶被甩进座椅，手指死死抠住扶手。
透过舷窗，她看见遗迹穹顶正在塌陷，碎石如暴雨砸向许殇的背影——但他站得那样稳，像座亘古的山。
“轰——”
剧烈的震动让舷窗蒙上白雾。等视野恢复时，戴瑶猛地睁大眼睛。
遗迹深处的地脉裂隙中，浮现出一张巨大的面孔。
那是张与许殇有七分相似的脸，却更威严、更古老，眼尾的金纹一直延伸到耳后。
他的目光扫过逃生舱，隔着千万里距离，戴瑶竟觉得那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
而许殇的身影，正逐渐变得透明。
他抬头望向那张巨脸，忽然笑了。
唇形分明在说：“该我退场了，父亲。”
逃生舱冲破大气层的瞬间，戴瑶的星戒突然发烫。
拓本上的裂痕完全愈合，一道细微的声音钻进她脑海：“三万年了，终于有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做个凡人。”
她望着逐渐变小的遗迹，眼泪终于决堤。
舷窗外，忘川星的方向，一朵金色的彼岸花正在虚空中缓缓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