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测仪屏幕上的蛛网纹还在蔓延，戴瑶的指尖抵着那个血刻的\"冥\"字，阿幽最后的话像根细针直扎进她太阳穴——\"你的探测仪，不是你自己的。\"
五年前在废弃星舰里捡到这台仪器时，它沾着半块烧焦的星际联邦军工芯片，她用三箱能量块从黑市商人手里换回来。
这些年它带她找到过陨星带的星核、古神遗迹的晶矿，每次探测到宝物时仪器会发出暖融融的震颤，像只讨好主人的机械宠物。
可此刻那震颤变成了灼烧，她甚至能闻到焦糊味里混着的阴香，甜腻得令人作呕。
\"许殇。\"她突然转身，探测仪在掌心发烫，\"我要拆了它。\"
许殇的鬼火从她发间垂落，幽蓝的火舌扫过仪器裂痕：\"阿幽动了地府术法。\"他的鬼面刀嗡鸣着悬浮在两人之间，刀身上的咒文泛起红光，\"拆。\"
工作台的应急灯被鬼火映成冷色。
戴瑶取出工具包时，金属镊子在指尖抖了一下——她从未想过要拆解这台\"老伙计\"。
当最后一颗纳米螺丝被挑开，仪器核心舱里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本该是银色的能源回路间，盘着根细如发丝的黑线，线尾连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表面刻着扭曲的阴文。
许殇的鬼火突然凝成团，精准地裹住那枚芯片。\"冥府传讯器。\"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千年玄铁，\"阿幽用你的仪器当眼睛，看你找的每一件宝物，听你说的每一句话。\"
戴瑶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鬼域遗迹，探测仪突然失灵导致他们差点困在往生门；想起上周谈判时，星际议会总能提前知道她的报价底线——原来不是她算错了人心，是人心早透过这台仪器爬进了阿幽的棋盘。
\"能追踪信号源吗？\"她抓起桌上的星图仪，指尖在虚拟星轨上快速滑动。
许殇将芯片按在星图仪感应区，鬼火渗入仪器核心。
原本稳定的星轨突然扭曲成漩涡，边缘跳出个小红点，坐标在边境星域最边缘的\"遗忘之海\"——那里是星际联邦的监管盲区，只有几座废弃的空间站。
\"他在等我们去。\"许殇的鬼面刀突然没入他左肩，一道血痕顺着锁骨蜿蜒而下，\"但我会让他等个够。\"
戴瑶抓住他手腕：\"许殇，你要解封印？\"
\"那堆废铁里，\"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鬼火在两人交握处流转成暖色调，\"藏着十万阴兵的魂牌。
阿幽想在谈判日让阴兵踏碎议会穹顶，我得先踏碎他的算盘。\"
凌晨三点，星际历显示边境时间为极夜。
许殇的战舰像道幽蓝流星扎进\"遗忘之海\"，戴瑶趴在战术屏前，看着红点越来越近——那座编号S-7的空间站表面爬满藤壶状的阴纹，舱门处飘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黑雾，像在欢迎他们。
\"锁定能源库。\"许殇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他站在舰首，鬼面刀已经完全实体化，刀身流转着暗红鬼火，\"戴瑶，退到安全距离。\"
\"我数到三。\"她盯着战术屏上的生命体征，许殇的心跳正以诡异的频率攀升，那是封印松动的征兆，\"一——二——\"
\"三。\"
舰炮轰鸣声中，许殇的身影已冲破空间站外壳。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剧烈震颤，屏幕上的阴纹疯狂游走，她看见监控画面里：许殇的鬼火暴涨成十丈高的火墙，每道火舌都卷着鬼面，所过之处金属舱壁像黄油般融化；他的鬼面刀劈在能源库防护盾上，盾面裂开蛛网纹的瞬间，他左手结印，喉间发出低沉的咒文——那是地府战神才能驱使的\"焚魂诀\"。
能源库爆炸的强光刺得戴瑶眯起眼。
等视线恢复时，空间站已变成团燃烧的废铁，许殇站在残骸边缘，鬼火收敛回幽蓝，左肩的伤口正在愈合。
他抬头看向战舰方向，隔着太空盔，戴瑶也能看见他眼里跳动的火焰。
\"搞定了。\"他的声音带着些微喘息，\"阴兵魂牌全烧了。\"
戴瑶摸向颈间的通讯器，那里存着从探测仪里导出的所有通讯记录，还有空间站里拍到的星际议会徽章。
她望着逐渐冷却的残骸，突然想起阿幽说\"你以为你是棋手\"时的笑——现在该她落子了。
\"回总部。\"她对舰长按动指令键，转头看向屏幕里的许殇，\"明天早上十点，议会穹顶的谈判桌，我要摆点新东西。\"
许殇的鬼火在掌心凝成朵小花，隔着太空递进舰窗。
戴瑶接住时，花里掉出块焦黑的芯片——是阿幽的传讯器残片。
\"留着当证据。\"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疲惫的温柔，\"我的瑶瑶，该掀棋盘了。\"
战舰转向时，戴瑶望着窗外逐渐远去的废铁堆，探测仪在她膝头轻轻震颤。
这次不是寻宝的喜悦，而是某种破茧的力量。
她摸出终端，给所有信任的遗迹猎人发了条消息：\"明早九点，总部穹顶见。
带你们看场好戏。\"
星舰引擎的轰鸣声中，她听见许殇的鬼面刀在通讯器里轻鸣，像在应和即将到来的黎明。
戴瑶的战舰刚停靠总部港，她就踩着金属台阶冲进指挥中心。
许殇的鬼火在她肩侧浮动，幽蓝中带着几分暗哑，是封印松动后的疲惫。
但她的指尖在终端上敲得飞快——会议通知已经群发，二十分钟后，所有核心成员必须到顶楼穹顶会议室。
会议室的全息屏在她推门的瞬间亮起，投影出阿幽与星际议员的密谈录音。
戴瑶的高跟鞋碾过地面，停在长桌主位前。
她将焦黑的芯片插入接口，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各位，”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激光，“这是过去三年里，阿幽通过我的探测仪窃取的所有信息。”
全息投影里，阿幽的脸浮现在半空，正与一名银发议员碰杯：“等阴兵破了穹顶，您的派系就能接管整个边境星域。”议员的笑容在众人倒抽冷气中凝固——那是议会军事委员会的霍克上将，上个月还在公开演讲中呼吁“保护遗迹猎人权益”。
“资金流向图。”戴瑶屈指敲击桌面，第二幅投影展开，绿色光带从阿幽的账户窜向十几个暗网账户，最终汇入霍克的私人金库，“死亡贸易市场的黑钱，通过三十七个中转站，养着这支阴兵。”
长桌尽头传来椅子翻倒的声响。
阿文——星际遗迹猎人协会的现任会长，正抓着桌沿站起，脸色比身后的星图还要苍白。
他的指尖在发抖，却还在硬撑：“这...这不可能是真的！”
“阿狼的通信记录。”戴瑶第三次敲击，第三幅投影里跳出阿狼与阿幽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三小时前：“戴瑶已去遗忘之海，空间站防护盾程序已改。”
阿文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踉跄着坐下。
他的手掌按在投影上，全息影像穿透他的皮肤，在腕间投下幽蓝的光斑：“我...我早该想到。三个月前阿狼主动要求负责情报部，说要‘整顿纪律’...”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以为他是想证明自己，没想到...”
戴瑶没接话。
她看着阿文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银色优盘，推到桌面中央：“这是防御系统的核心代码，阿幽篡改了预警程序。我...我协助修复。”他抬头时，眼角泛着红，“我低估了你，也低估了这场危机的严重性。”
许殇的鬼火突然烧得更亮，在阿文手背掠过，像在检验诚意。
戴瑶伸手按住许殇的手腕，鬼火应声收敛：“修复系统需要多久？”
“十二小时。”阿文的声音稳了些，“我联系了中立派的林会长，她愿意带人过来支援。”
“很好。”戴瑶将优盘收进随身空间，“接下来——”
“戴小姐！”通讯器突然响起，是看守关押室的守卫，“阿虎醒了，说要见您。”
关押室的单向玻璃外，阿虎正蜷缩在墙角。
他的囚服浸透冷汗，指甲在金属墙面抓出深痕。
戴瑶推门进去时，他猛地抬头，眼球布满血丝：“戴小姐！我...我错了！”
“错在哪儿？”许殇的声音从戴瑶身后传来，鬼火在他指尖凝成小刀形状。
阿虎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扑到栏杆前：“阿狼...他说只要我把每次行动的路线图发给他，就能保我全家在中立星活命！我...我老婆怀孕八个月，我实在...”他的声音断成碎片，“可他根本没打算兑现承诺！昨天我听见他在通讯器里说‘处理掉阿虎’，就像在说处理垃圾！”
戴瑶蹲下来，与他平视：“他还说了什么？”
“他...他提到‘残部’，说等阴兵计划失败，就启动备用方案。”阿虎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戴小姐，求你救救我！我把知道的全说！”
“我救你。”戴瑶抽出手，在终端上快速记录，“但你得帮我引他们出来。”
半小时后，会议室的全息屏换成了新的作战图。
戴瑶的指尖点在“死亡之喉”星区——那里是遗迹猎人常去的古战场，地形复杂，适合设伏。
“阿虎会发消息给阿狼的旧部，说我‘重伤昏迷’，总部防御系统有漏洞。”她抬头看向许殇，后者正用鬼火温着她的能量饮料——这是他新学的“人类关怀方式”，“许殇负责截断他们的退路，我带一队人正面迎击。”
“我来守后路。”许殇将饮料递到她手边，鬼火在杯壁上烙出朵小花，“你的探测仪虽然被动了手脚，但现在拆了传讯器，反而能当阴术探测器用。”
戴瑶喝了口饮料，甜滋滋的能量液顺着喉咙滑下。
她的目光扫过作战图上的红点，又落在阿文刚发来的防御系统修复进度——97%。
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可她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直到深夜，当她整理最后一份证据时，全息屏突然跳出段被覆盖的加密文件。
阿幽的脸再次出现，嘴角挂着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笑：“戴小姐，你以为掀了棋盘就能赢？”他身后的背景在扭曲，像是某种时空乱流，“告诉你个秘密——我是卡莱尔·霍克，那位‘死于星舰爆炸’的前议长。这只是开始...”
画面戛然而止。
戴瑶的手指悬在暂停键上，阿幽的遗言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窗外的星光透过穹顶洒在她肩头，许殇的鬼火不知何时缠上她的发梢，暖得像团活物。
但她知道，这场仗，才刚刚打到中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