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界碑上的爪痕已经深达三寸，黑液顺着刻满符文的碑身往下淌，腐蚀出蜿蜒的沟壑。
戴瑶的探测仪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红光映得她眼尾泛红——仪器显示，这团黑影的能量波动竟与三天前被许殇摧毁的那具鬼王残魂有七分相似，可当时他们明明将那残魂挫骨扬灰了。
\"许殇。\"她拽了拽男人的衣袖，目光却锁在缩在传送阵门洞后的大金牙身上。
那胖子的手指正鬼祟地在袖中翻动，袖口露出半截明黄色锦缎——是地府财政部的封条。
戴瑶忽然想起今早改革委员会清点库房时，少了三箱记载着轮回规则的古籍。
许殇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鬼火在眼底凝成幽蓝的光。
他松开戴瑶的手，指尖掐了个诀，一缕鬼火如灵蛇般窜向大金牙。
那胖子正往怀里塞最后一卷古籍，忽觉后颈一烫，惨叫着踉跄撞在门框上，袖中古籍\"哗啦啦\"掉了一地。
\"许将军这是做什么？\"大金牙捂着火辣辣的脖子，肥肉堆里的小眼睛滴溜溜转，\"我不过是见传送阵要塌了，想把重要典籍抢出来......您看这黑影闹的，不就是因为您非要改什么轮回规矩？
老祖宗传下来的章法，哪能说变就变？\"
他这一嗓子，立刻引来了周围的骚动。
原本围在镇界碑附近的鬼卒们交头接耳，几个上了年纪的鬼将摸着腰间的青铜令牌低声附和：\"是啊，自许将军推行改革，地府先是漏了黄泉，接着折了望乡台，现在连镇界碑都保不住......\"
\"住口！\"许殇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周身鬼气骤然翻涌，惊得几个胆小的鬼差直接跪了下去。
可不等他再说什么，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老乌龟带着二十多个传统势力的首领来了。
那只活了上万年的玄龟精化成人形，龟甲还顶在背上，每走一步都震得地面发颤。
\"许将军，\"老乌龟的声音像砂纸磨石板，\"我等本不愿干涉政务，可眼下黑影肆虐，百姓人心惶惶。
改革委员会若是连镇界碑都守不住，不如解散了，把许将军交给地府法庭，也算是给众生一个交代。\"
\"交代？\"戴瑶冷笑一声，挡在许殇身前。
她扯下颈间的鬼鳞银链，链坠上的鳞片在黑影映照下泛着幽光——这是许殇当年征战时，部下用自己的鬼鳞所铸，如今成了改革派的信物。\"老龟大人要交代，不如先问问您的人，为什么镇界碑的守护阵法三天前被人动了手脚？\"
她话音刚落，人群里突然挤进来个颤巍巍的老鬼差。
那老头举着半块焦黑的符纸，声音发抖：\"戴小姐说的是！
小的今早巡查时，在镇界碑后发现了这个......是、是传统派特有的锁魂符！\"
老乌龟的龟甲\"咔\"地裂开条缝——那是他动怒的征兆。
可不等他发作，大金牙突然拔高了声音：\"大家别被他们骗了！
黑影就是许殇招来的！
他改轮回、废酷刑，就是要让地府失了规矩，好让他这个'战神'独揽大权！\"
围观的鬼民们原本还在犹豫，听了这话竟真有几个跟着喊起来：\"我们要安稳日子！解散改革会！\"戴瑶望着那些被恐惧和谣言裹挟的面孔，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下遗迹时，也是这样被同伴背叛——他们为了独吞星核，把她锁在即将崩塌的穹顶之下。
她深吸一口气，跃上镇界碑旁的石墩。
夜风掀起她的猎装，腰间的星陨匕首在黑影里泛着冷光：\"各位，我戴瑶是星际猎人，靠在死亡边缘捡宝吃饭。\"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这道伤是在仙女座遗迹被星兽抓的，当时我的同伴说'你先走，我断后'，结果他抢了星核自己跳逃生舱。\"
鬼民们安静下来。
戴瑶的声音放软了些：\"我在太空飘了三天，靠喝自己的血撑着。
那时候我想，要是有人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该多好。
后来我进了地府，看到有人被冤魂缠三百年不得超生，有人因为记错了轮回时辰被抽魂鞭抽得只剩半口气......许将军改的不是规矩，是把被人藏起来的公道，重新摆到明面上来。\"
她跳下石墩，走到那个举着锁魂符的老鬼差面前，蹲下身轻轻把符纸放进他手里：\"改变是疼的。
就像蛇要蜕皮，乌龟要换甲——可疼过之后，才能长得更结实。
现在黑影来了，你们是要躲在旧壳里被啃碎，还是跟我们一起，把这鬼东西揍回去？\"
石墩下响起零星的掌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我们信戴小姐！许将军带我们打！\"老乌龟的龟甲缝又裂开了寸许，他狠狠瞪了大金牙一眼，转身就要走——却被阿翁拦住了。
\"老龟，\"阿翁摸着花白的胡须，手里攥着本泛黄的《幽冥志》，\"我翻了三天古籍，黑影的气息像极了上古噬界兽。
要镇住它，得用轮回镜照其形，镇魂铃乱其神，再用渡厄灯引其气......\"他顿了顿，\"可渡厄灯在大金牙的藏宝阁里。\"
\"放屁！\"大金牙差点蹦起来，\"我大金牙虽爱财，可那是先帝赐的......\"
\"是先帝赐给地府的。\"许殇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不知何时走到大金牙身后，鬼火缠绕的手掌按在胖子后颈——正是刚才黑雾缠过的位置。
大金牙瞬间瘫软在地，裤裆里渗出一股酸臭：\"别、别杀我！
藏宝阁钥匙在我靴子里......\"
半小时后，许殇带着戴瑶和阿翁摸进了大金牙的藏宝阁。
说是阁，其实是座建在忘川底下的水晶宫，守卫全是被禁术操控的傀鬼。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滴滴\"的轻响，她拽了拽许殇：\"左边第三根柱子，有机关。\"
许殇指尖凝聚鬼火，轻轻一弹，柱子上的暗纹瞬间亮起。
傀鬼们察觉到动静，举着骨刀冲过来。
戴瑶抽出星陨匕首，刀刃划过空气发出尖啸，三两下砍断了傀鬼的筋脉——这匕首是用外星陨铁铸的，专克阴邪之物。
\"找到了！\"阿翁的声音从暗格里传来。
他捧着盏青铜灯，灯芯上燃着豆大的幽绿火焰。
戴瑶的探测仪红光骤敛，转而跳出一串金色数字——这是探测到顶级宝物的征兆。
\"走！\"许殇抄起渡厄灯，鬼火化作翅膀托着三人冲出忘川。
此时的地府中心广场，轮回镜已被架在祭台上，镇魂铃悬在镜前，老乌龟虽然不情不愿，却也让人敲响了铃铛。
清脆的铃声中，戴瑶点燃渡厄灯，幽绿火焰\"腾\"地窜起三尺高，直扑空中的黑影。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黑雾疯狂翻涌，却在触及绿焰的瞬间被灼出个大洞。
戴瑶望着逐渐淡去的阴影，终于松了口气——探测仪显示，黑影的能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
\"戴小姐！
许将军！\"刚才那个老鬼差举着符纸跑过来，\"黑影退了！
镇界碑的裂痕也不扩大了！\"
广场上爆发出欢呼。
老乌龟的龟甲缓缓闭合，冲许殇拱了拱手：\"是老夫莽撞了。\"大金牙被鬼差押着，哭哭啼啼地把偷的古籍全交了出来。
阿翁摸着渡厄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有这三件神器，至少能保地府三个月平安......\"
可就在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时，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又烫了起来。
这次不是红光，而是一串她从未见过的符号——那是星际通用语里\"未知能量体\"的标识。
她抬头望向天空，月轮被黑雾撕出的缺口处，有个身影正倚着残云而立。
是那个神秘女子。
她穿着月白的裙裾，发间插着支骨簪，正垂眸望着下方的人群。
四目相对的瞬间，戴瑶打了个寒颤——那女子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星雾。
许殇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鬼火在掌心凝聚成剑。
可不等他动作，那女子便轻轻一笑，身影融入月光，只留下一句话，随着夜风飘进戴瑶耳中：\"他们没告诉你，噬界兽为什么突然苏醒吗？\"欢呼声尚未消散，月光突然泛起涟漪。
那道月白身影便从涟漪里踏了出来，骨簪上的碎玉在风中轻响，竟比镇魂铃的余韵还要清泠。
戴瑶的探测仪在掌心震得发麻，这次不是红光也不是金纹，而是一串细密的蓝色小点，像极了星图里正在坍缩的脉冲星。
\"又见面了。\"神秘女子的声音像浸在忘川底的冰玉，她抬手时，袖口滑出半截银链，链坠是枚锈迹斑斑的青铜环——戴瑶瞳孔微缩，那形状与三天前在镇界碑下发现的锁魂符残片边缘完全吻合。
女子摊开手掌，一张浸过血的残破兽皮地图便浮在掌心，\"这是幽冥裂隙的核心图。\"
广场霎时安静。
老乌龟的龟甲再次裂开细缝，他盯着地图上歪扭的血痕：\"幽冥裂隙？
那是地府最凶险的禁域，连《幽冥志》都只敢提一句'裂地吞魂，有去无回'。\"阿翁却凑上前，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这纹路......是上古冥文！
我在古籍残卷里见过，裂隙底下锁着......\"
\"锁着让噬界兽苏醒的东西。\"神秘女子截断他的话，指尖轻轻划过地图上的红点，\"你们以为刚才镇住的是黑影？
不，那只是它的涎水。
真正的本体在裂隙最深处。\"她抬眼时，星雾般的瞳孔里翻涌着暗潮，\"现在去，还来得及。\"
戴瑶捏紧探测仪，仪器表面浮现出一行小字：\"能量源指向地图红点，危险等级：灭世级\"。
她转头看向许殇，男人的鬼火已经凝成实质的战戟，戟尖微颤——那是他感知到强大阴邪时的本能反应。\"为什么帮我们？\"她直接问道，星际猎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女子的目的绝不像表面那么单纯。
\"因为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神秘女子的目光扫过许殇腰间的鬼鳞银链，又落在戴瑶锁骨的疤痕上，\"许将军的改革动了轮回盘，戴小姐的匕首斩了傀鬼的禁术......你们撕开了地府的遮羞布，也扯动了裂隙的封印。\"她将地图塞进戴瑶手里，兽皮边缘的倒刺扎得戴瑶指尖渗出血珠，\"现在，要么跟我去裂隙封它，要么等它爬上来，把整个地府连带着你们的星际，都吞成一片虚无。\"
地面突然发出闷响。
镇界碑上刚结痂的裂痕\"咔\"地迸开，黑液混着碎碑屑簌簌坠落。
鬼民们惊惶后退，几个鬼差的骨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戴瑶的探测仪\"叮\"地炸开刺目白光，仪器屏幕上的蓝色小点正在疯狂膨胀，像团被吹胀的气球。
\"走！\"许殇的战戟重重砸向地面，鬼火化作锁链缠住戴瑶和阿翁的腰。
老乌龟咬了咬牙，龟甲上的符文骤然亮起，玄龟本体轰然落地——庞大的龟背托起二十几个鬼将，\"老夫倒要看看，这裂隙能有多凶！\"大金牙缩在龟甲缝里哭嚎：\"我不去！
我藏宝阁还有半箱千年鬼参......\"话音被另一声地鸣淹没。
神秘女子当先跃向空中，月白裙裾翻卷如浪。
戴瑶回头望了眼逐渐模糊的广场，看见刚才那个举符纸的老鬼差正踮着脚冲他们挥手，符纸上的焦痕在风中忽明忽暗。
她攥紧地图，兽皮上的血字突然泛起红光，像被什么东西舔过似的。
震动越来越剧烈。
忘川的水开始倒灌，黄泉里的冤魂发出尖啸。
戴瑶听见许殇在她耳边低喝：\"抱紧我。\"低头时，却看见脚下的黑雾正在疯狂凝聚——原本淡薄的阴影正裹着碎岩与鬼气，缓缓勾勒出某种庞大的轮廓。
那轮廓有七根分叉的犄角，每根犄角上都滴着腐蚀大地的黑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