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大橘推着猫碗往前走,走到门口被门槛挡住了。
它叼起猫碗,碎银就咕噜噜滚到地上,急的它喵喵直叫。
江茉听见了从屋里出来,四周不见人影,只有地上的猫碗和碎银子。
她惊讶极了,“谁家人那么好,过年还给你发了红包?”
江茉蹲下挠了挠它下巴,舒服的它眯着眼直哼哼。
大橘骄傲地坐在地上。
那肯定,它最受欢迎了!
“晚上给你加好吃的!”
鸢尾拿着红底的对联纸,“姑娘,我们几个剪了些福字,对联还是要您来写才好看。”
“放着吧,我晚些写上,你去铁匠铺看看,我打的锅具好了没有,好了咱们这两日晚上就搬回别院过年。”
江茉算算时间,再晚一些铁匠铺也该关门回家了。
鸢尾:“没问题,我这就去。”
她放下对联纸,回去跟荔枝青柑说了一声,青柑放下红纸兴奋道:“我也去我也去!”
留下荔枝在家剪福字,荔枝无奈,也纵容着妹妹去了。
铁匠铺在城西,俩人不赶时间,一路溜达着玩着就过去了。
青柑和鸢尾好奇心都很强,看见什么新鲜玩意都要过去瞧瞧,加上手里有余钱了,一路买买买,真的到了铁匠铺,胳膊肘上也挂满了东西。
铁匠正要关门,看见她们不禁开口。
“你们再晚一会儿我就回家了。”
鸢尾笑嘻嘻,“那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桃源居也是老客户了,铁匠二话不说钻进铺子里,拿出江茉要打的锅子和炉子,“喏,这是江老板要的。”
他满心期待等着两人验货。
江老板可是说了,这锅子和炉子若是做得好用着舒服,过阵子还会来买更多这种锅子炉子。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俩锅炉有啥用,不如灶上的铁锅大,炉子也就那一点点,用着多不方便呢。
鸢尾将锅炉拿过来仔细看。
这锅比寻常炊锅小些,却在中间立着一道铜隔,将锅身一分两半,边缘还细细錾了圈回纹,瞧着倒比家里的铁锅精巧许多。
“这隔片竟与锅身是一体的?”
青柑凑过来指尖轻点那铜隔,触手光滑,竟寻不出半分接口,“倒像是从一块铜料里剜出来的。”
铁匠在旁解释:“江老板特意交代要严实些,说是两边的汤水万不能混了。我琢磨着用整块红铜锻打,再一点点将中间那道棱敲出来,费了整整三日功夫呢。”
再看那炉子,更是新奇。
做成了圆桶模样,肚里是空的,底下留着通风的细缝,侧边还安了个能推拉的小闸板。
铁匠递过个小小的铜架:“架在炉口上正好托住那锅,烧上好的无烟炭,旺得很,也不会呛人。”
鸢尾试着将锅子往炉上一放,不大不小正合适,铜锅配着黑铁炉,倒有种说不出的雅致。
她想起江茉前几日念叨的,说冬日里围坐一处,一边烫鲜鱼嫩肉,一边煮菌菇菜蔬才叫热闹,此刻才算明白了这锅炉的用处。
“做得真好。”
鸢尾掏出钱袋付了账,“且等我们回去用一用,若是用的顺手,来年还得来多买些。”
铁匠爽快答应。
青柑拎着铜架和小炉子,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什么花样。
“鸢尾姐姐,老板要这些做什么用?”
江茉打的锅具可是不少了,光砂锅就有圆的扁的大的小的煲汤的做菜的十几种,更别提其他的刀具和锅具。
这么多锅子,青柑也没见过这样奇怪的。
中间的铜隔不碍事吗,翻炒也不方便啊。
“好像是烫菜吃的。”
具体鸢尾也不知道怎么吃,一头雾水。
姑娘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她搞不懂。
两人拎着锅炉回去,拿给江茉验货。
江茉仔细看过,确定没问题,心里乐开了花儿。
火锅!!
她亲爱的鸳鸯锅有了!
鸢尾:“姑娘,锅子有了,咱们今晚可以吃了吗?”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吃了。
“不行哦,等忙完这两日,咱们除夕夜再吃吧。”
江茉十分满意。
鸢尾一听脑袋就耷拉下去。
“哦……”
那还要等一等。
荔枝踏进屋子,“姑娘,外面来了一个丫鬟,说方管事喊咱们回别院领过年的东西。”
“嗯?”江茉疑惑,“过年的什么东西?”
沈知府那么抠门,平时都不给零花钱,过年总不会善心大发给她们发福利吧?
“奴婢也不知。”
江茉想了想,“那就回去吧。”
反正本来也就打算回去的。
她喊人都去收拾包袱,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了清梨别院,不忘把大橘也揣上。
江茉原本住的小院院门大开着,秋蝉从里面走出来,笑道:“江姑娘回来了,方管事吩咐我带人清扫您的院子,江姑娘直接住进去便好,不用再打扫了。”
“谢谢你们,也替我谢谢方管事。”
江茉伸手就从怀里摸出点东西,放进秋蝉手里。
秋蝉笑眯眯地目送她们四人回屋。
有小丫鬟悄声问:“秋蝉姐姐,江姑娘给了您赏钱吗?”
“没有。”
秋蝉张开手,里面四颗油纸包裹起来的糖,方形的是太妃糖,剩下圆形和元宝形应该就是奶糖和柑橘蜜饯了。
“这是什么。”小丫鬟嘟嘴,有点看不上,“我还以为她给秋蝉姐姐赏钱了呢。”
秋蝉斥了一句:“你懂什么,不懂不要乱讲,这几颗糖,可比赏钱贵多了。”
不过打扫一个院子辛苦一下,本就是做丫鬟的分内之事,赏钱也赏不了几个铜板,这几颗糖不比赏钱贵吗?
她是舍不得买桃源居的点心和糖果的,点心尚且便宜些,那些糖实在贵,都是金贵玩意儿,吃不起啊。
上次自己有幸吃到一颗奶糖,还是江茉送了一套给沈管家方管事做年礼,方管事赏给她的。
也就是一样尝了一颗而已。
秋蝉幽幽一叹,正要喊人回去复命了。
鸢尾从屋子里跑出来,喊道:“秋蝉姐姐!”
秋蝉投去不解的目光。
“秋蝉姐姐,传话的丫鬟说过年有东西可以领是吗?在哪儿领啊?”
秋蝉打量她许久,方才没注意,现在一看发现鸢尾这丫头竟然比几个月前胖了那么多!
本来瘦成骨头的小脸都有婴儿肥了。
可见这些日子吃的有多好。
“晚些时候我让人送来就是,你们不用跑一趟了。”
鸢尾笑着道谢。
秋蝉刚走没多久,便有婆子带着丫鬟来送东西了。
江茉正打瞌睡,鸢尾轻轻把她摇醒。
“姑娘,先别睡,有人来量尺寸裁新衣裳了。”
江茉:“???”
啥?
她是不是困懵了没听清?
沈知府,竟然要给她们做新衣裳吗?
她一下就不困了。
“人在哪?”
“院子里。”鸢尾道。
江茉趿着鞋往院里走,只见廊下站着两个穿青布衣裳的婆子,手里捧着叠得整齐的软尺和账本,旁边还跟着两个拎着布样的小丫鬟。
见她出来,婆子们忙屈膝行礼:“江姑娘安好,我们是府里针线房的,奉方管事之命来给姑娘和三位姑娘量体裁衣,好赶在年前做几套新衣裳过年。”
江茉眨了眨眼,视线落在丫鬟捧着的布样上。
宝蓝色的暗纹缎、水红色的软绸、月白色的素纱,还有几匹藕荷色、豆绿色的细棉布,都是上好的料子,摸上去滑爽厚实,绝非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这是……沈大人的意思?”
她还是有些不敢信,她对沈知府的印象还停留在一穿越来就克扣了后宅所有姑娘的月银,缩短用度,怎么会突然大方起来。
婆子笑言:“是,其他姑娘们都做完了,就剩江姑娘这,方管事特意吩咐,姑娘们喜欢什么颜色花样尽管挑,针线房赶工也妥当。”
鸢尾和青柑早凑到布样跟前,青柑指尖点着那块水红色软绸。
“这料子摸着比上次见的云锦还软和!姑娘穿上肯定好看。”
鸢尾则盯着宝蓝色贡缎上的缠枝纹,小声跟荔枝嘀咕:“这个做件夹袄好。”
江茉瞧着三个丫头雀跃的样子,心里那点疑虑渐渐散了。
管他是沈知守发了善心,还是方管事格外照拂,有新衣裳穿总是好的。
她扬声道:“既如此,就多谢方管事了。你们几个赶紧量尺寸,挑喜欢的颜色。”
婆子们手脚麻利,拿着软尺在四人身上量了肩宽、袖长、腰围,又一一记下她们选的布样。
丫鬟是不能穿绸缎的,也得避免太多繁复的花纹,只能从细布和素色里面挑选。
量完尺寸,婆子们收了软尺,又从托盘上取下一个木匣子。
“这些也是江姑娘的,胭脂水粉和福袋。”
江茉掀开木匣盖,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漫出来。
里面并排放着几样物件。
一盒藕荷色的胭脂,瓷盒描着缠枝莲纹,打开来是细腻的膏体,还有两锭梅花形的香膏,闻着像掺了花露。
最底下压着一个红绸缝的福袋,袋口系着五彩络子,里面鼓鼓囊囊的,摸上去像是装了些碎银和香料。
江茉拿起那盒胭脂,指尖蹭了点膏体,在虎口晕开,颜色自然得很,比她在街上见过的那些粗劣胭脂好上百倍。
“这胭脂水粉是苏州来的上等货,福袋里是方管事特意让人装的压岁钱和安神香,图个吉利。”婆子特意说道。
其他姑娘可没有这样好的福袋呢,都是直接送了碎银子,也没有安神香。
唯独江姑娘这里,方管事让针线房多缝了福袋,装的圆鼓鼓的,可见江姑娘的特殊。
还有她身边的丫鬟们,其他姑娘身边的丫头也没这么好的待遇,过年都是旧衣裳。
青柑眼睛亮晶晶的:“这里面真有钱?”
鸢尾:“圆鼓鼓的,定是好东西。”
江茉把匣子往桌上一放,对婆子们道:“替我多谢方管事,也劳烦你们跑一趟。”
又转头对鸢尾道,“去拿些糖果来,给几位妈妈和姐姐们尝尝。”
婆子们忙摆手推辞,架不住鸢尾热情,硬是塞到了她们手里。
她们哪里吃过这等好吃的糖果,谢了又谢才告辞离开。
婆子们刚走,青柑就像只小雀儿似的扑到桌边,小心翼翼捏起那个红绸福袋。
五彩络子在她指尖转了两圈,她仰头看江茉,眼睛亮得像浸了蜜的星辰:“姑娘,要打开瞧瞧吗?”
江茉被她那副馋样逗笑,点头道:“打开吧,本就是给咱们的。”
青柑立刻解了络子,哗啦啦倒出里面的东西。
三枚锃亮的碎银滚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还有一小包用桑皮纸裹着的香料,是晒干的合欢花与薰衣草,混着淡淡的檀香,闻着就让人心神安宁。
“真的有银子!”她把碎银一枚枚捡起来。
鸢尾指尖摩挲着福袋上绣的并蒂莲,轻声道:“方管事倒是细心,连安神香都备着了。”
姑娘年前这些日子忙的觉都睡不好,这香料来得正好。
江茉看着她们三个各有欢喜,又拿起那盒胭脂。
瓷盒冰凉的触感贴着掌心,膏体细腻得如上好的杏仁霜。
“对了,”她拍了下手,“对联还没写呢,鸢尾去把红纸和笔墨拿来。”
鸢尾应声去了,青柑还在摆弄那些碎银。
荔枝则取了块干净的帕子,细细擦拭着桌面,好让江茉写字时方便些。
大橘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踩着软乎乎的脚垫跳上桌子,对着那盒胭脂嗅了嗅,尾巴在桌沿轻轻扫着,像是也想凑个热闹。
江茉推开窗,廊下晒着的腊梅正开得旺,细碎的金蕊裹着冷香飘进来,混着屋里的脂粉香与香料气,生出些温馨的暖意。
她提笔蘸了墨,看着红纸上剪好的福字,忽然觉得这年味儿是实打实的了。
“写什么好呢?”她笔尖悬在纸上,转头问三个丫头,“要不就写‘春到人间皆锦绣,福临门第尽辉煌’?”
青柑立刻拍手道:“好!听着就热闹!”
鸢尾也点头:“寓意好,贴在院门肯定好看。”
荔枝补充道:“再写几张‘福’字,贴在窗上、柜上,添些喜气。”
江茉笑着应了,笔尖落纸,墨色在红纸上晕开,笔锋时而圆润时而刚劲。
青柑凑在旁边看,只见那些平日里看着普通的字,到了江茉笔下仿佛活了似的,横平竖直里藏着说不出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