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信通债券”的发售,让皇家银行门口的队伍比公审亲王时还长,但气氛截然不同。没有了当初的恐慌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洋溢着贪婪与希望的笑脸。
队伍里,有身穿绫罗的富商,也有粗布麻衣的匠人,甚至还有刚卖完菜背着空箩筐的小贩,他们口中讨论的不再是家长里短,而是“海上丝路”、“全球邮政”这些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的新词。
“听说了吗?太子爷说了,这叫赚全世界的钱!”
“可不是嘛!俺隔壁的王铁嘴,去年买了铁路债券,今年就换了青砖大瓦房!这次说啥也得跟上!”
对李承乾近乎盲目的信任,已经成了一种新的信仰。
百骑司的秘密武库内,李承乾指着墙上那张巨大的舆情热度图,对程处默等人笑道:“看到了吗?打败一个用信仰和金钱构筑的帝国,最好的方式,就是建立一个更强大、更普惠、让更多人赚到钱的秩序。当所有人都站在我们这边时,敌人的信仰,一文不值。”
他转身走向中央那巨大的西域沙盘,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个城邦、绿洲和商路。
“现在,让我们来聊聊,怎么让丝绸之路的心脏,主动为我们大唐跳动。”李承乾拿起指挥杆,指向了沙盘上最璀璨的那颗明珠——撒马尔罕。
“孤将此计划,命名为——‘枯萎之牙’。”
“我们的目标,不是派大军去征服那头所谓的‘撒马尔罕之狮’,而是要用我们最擅长的方式,让他众叛亲离,让他守着金山银山,却买不到一粒粮食。我们要让这头猛兽,在自己的地盘上,活活饿死。”
众人屏息凝神,听着太子这闻所未闻的作战构想。
“计划第一步,”李承乾的指挥杆在沙盘上轻轻一点,“以孤的名义,组建一支‘大唐皇家西行商队’。《大唐日报》明日头版,给孤用最显眼的标题,最大号的字,告诉全天下,孤要派出一支携带价值百万贯顶级货物的商队,去重振丝绸之路的荣光!”
“程处默!”
“末将在!”程处默挺胸出列。
“你为商队总管,秦怀道为副总管。商队成员,由百骑司的精锐和格物院的匠人伪装。记住,你们带去的丝绸、瓷器,大半给孤用次品,样子货就行。你们真正的‘货物’,是格物院最新研制的十台‘便携式雕版印刷机’,以及足够印满整个西域的纸张!”
此言一出,连长孙冲都愣住了。带一堆破烂和印刷机去贸易?这是什么打法?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甘露殿。
“混账!简直是胡闹!”李世民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他指着王德,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你听听!你听听!他要派一支装着破烂的商队,大张旗鼓地去西域!还号称价值百万贯!这不是把肥羊洗剥干净了送到人家嘴边吗?万一被劫了,他李承乾的脸不要了,我大唐的国威何在?朕的脸往哪搁?!”
李承乾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顺口接道:“阿耶,您的脸皮那么厚,搁哪儿都行。”
“你给朕滚一边去!”李世民抓起一本奏疏就想砸,可看到儿子那张嬉皮笑脸的脸,又硬生生忍住了,他怕砸过去又被这逆子轻松接住,那更丢人。
“阿耶,别生气嘛。您觉得,是几车丝绸瓷器重要,还是整个西域的财富定价权重要?”李承乾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
“少跟朕来这套!”李世民怒气未消,“你那套在扬州玩玩就算了,西域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人只认弯刀和黄金!你跟他们玩虚的,人家会把你连皮带骨都吞了!”
“所以啊,我们就要教教他们,什么叫新时代的玩法。”李承承放下茶杯,神情第一次变得无比严肃。
“阿耶,这支商队,它不是商队,它是一个移动的‘舆论病毒’发射站!它的任务不是卖货,而是要在丝绸之路的每一个节点,疯狂地印发《大唐日报西域版》!”
“报纸上只写三件事。第一,用最震撼的图画,告诉他们什么是蒸汽船,什么是海上丝绸之路,告诉他们从泉州运货到波斯湾,比他们走陆路便宜九成,快上十倍!”
“第二,以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低价,发售我们的‘世界信通债券’。并且,我们要在沿途设立流动的兑付点,让他们亲眼看到,这张纸随时能换成黄澄澄的金子!”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要图文并茂地揭露那个所谓的‘兄弟会’,是如何像吸血虫一样盘剥过往商旅的,是如何利用他们的票据控制物价的。我们要让每一个西域商人看到,当海上丝路开通后,他们手里那些‘兄弟会’的票据,会变得一文不值!”
李世民听得目瞪口呆,他戎马一生,打过无数硬仗,却从未想过,战争还能这么打。这根本不是刀兵相见,这是在诛心,在从根子上瓦解敌人的统治基础。
“此计……太过阴损,也太过冒险。”李世民的眉头依旧紧锁,“万一失败……”
“阿耶,您就放心吧。”李承乾站起身,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此行,我那兄弟程处默不仅一根毛都不会少,一个铜板都不会亏。他还会让整个撒马尔罕的财富,哭着喊着,自己流进我们大唐的口袋里!若是不成,您把我关进宗人府,跟那帮叔伯做伴去!”
看着儿子那自信到近乎狂妄的样子,李世民最终还是松了口。但他背过身,悄悄对王德使了个眼色。王德心领神会,立刻派人快马出京,密令驻扎在凉州的兵马大总管李靖,全军向东移动五十里,做出操练的姿态,名为威慑,实为接应。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撒马尔罕。
城主府邸内,被称为“撒马尔罕之狮”的巴赫拉姆,正把玩着一枚来自拂菻的夜光杯。他听着手下关于大唐商队的密报,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李承乾?那个在扬州靠着阴谋诡计赢了几个粟特商人的毛头小子?”巴赫拉姆将杯中葡萄酒一饮而尽,“他以为战争是商人的游戏吗?看来扬州的胜利让他冲昏了头脑,愚蠢到以为用钱就能买通整个世界。”
他站起身,眼中闪烁着残忍而贪婪的光芒。
“召集‘哭泣沙海’所有的勇士,再从神殿卫队里,挑选最狂热的信徒。告诉他们,神赐的羔羊已经上路了。”
巴赫拉姆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按在一个险峻的峡谷上。
“就在‘哭泣之喉’,我要把这支商队连人带货,全部吞下去!我要用大唐太子的头骨做酒杯,向教中所有长老证明,我巴赫拉姆,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主人!”
十日后,长安城门大开。
在万民的欢呼与瞩目中,程处默身披华丽的锦袍,骑着高头大马,带领着一支旌旗招展、看似满载珍宝的庞大商队,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西行之路。
李承乾站在城楼之上,望着那渐渐远去的漫天烟尘,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他头也不回地对身旁的房遗爱说道:“传我命令,皇家银行所有西域分部,立刻开始行动。以三倍杠杆,给我做空所有与撒马尔罕有关的商业票据、钱庄期票,以及一切能做空的东西!”
“枯萎之牙,现在开始计时。”